倾镇粮仓燃起了层层黑烟,倾镇的人家,把锅碗瓢盆所有能盛水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凡是有些力气的,不管是妇女还是小孩,都跑出来救火,这毕竟是镇上人过冬的粮食,能保住一点是一点。
归镇的人麻木的放着箭,但是轮换的速度越发的慢了下来,为首那人似乎已经不见了。
而他们脚下的倾归河中,大约半尺深的地方,默默前行着几十甚至数百名大汜士兵,而这些大汜士兵的不远处,一丛又一丛的赤色小蛇正欢快的闻着血腥味游过来。
赤蛇入水,速度相当快。大汜兵们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悄悄的来临。
直到——
“啊!”最东面的士兵一声闷叫,又迅速的被涌上来的水淹没。
不及身边的人问他怎么回事,他已经双眼圆睁,飘出血丝,嘴唇暗紫,脸完全成了青色的,已是中毒惨死状,身子渐渐浮上了水面。
在他看清的同时,脚上似乎也缠上了一条细滑的东西,他低头看去,一条细瘦的赤色小蛇正抬头向着他,一人一蛇相视不语。那蛇似乎没有兴趣再看自己的猎物,转开视线,张开小口,刚准备咬上去,尖利的牙齿却触到锋利的刀片,士兵慌张之下用刀来档,那小蛇不满极了,想移开小口,无奈刀锋嵌进了肉里,士兵大力一甩,挣脱着想往岸上爬去,却有更多的小蛇围上来,士兵惊恐无比,胡乱的挥舞着手中唯一一把武器,然后,死在了小蛇的口中。
一时,岸上箭来箭往,水中,人蛇大战。
大汜兵完全失了先机,挣扎着爬上岸的士兵,都被愤恨的倾归两镇人杀了。面对外敌,他们还是会同心协力的。
水中赤蛇,岸上大汉的围攻与夹击,大汜兵们没有丝毫生路。勉力反抗后死在这条河边。格杀完了所有入侵者后,倾镇头领和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归镇头领相互挥刀一笑,虽然是晚上看不清表情,但是,他们知道,对方一定和自己一样。
这方廖风行不费一兵一卒便杀光了神兵营的人,纵火的神袭营的人也被悉数抓获,原铮在西面率兵攻打时,受到了强而有力的反击,他就知道,这场战争,他输了,大汜…输了……
原铮知道大势已去,只佯攻几次,便组织起了撤军,可没有想到的是,廖风行却打开城门,一身玄铁戎装驾马而出。
“原将军,久违了!”廖风行冲着指挥撤军的原铮道,阴萧的声音以内力传至百里远,“还是,师弟,好久不见。”
原铮纵马回头,迎上廖风行,从容不迫道:“廖师兄何时又养起赤蛇来了,以前不是喜欢蜈蚣的吗?甚至,不惜为了这些烂虫子和师门决裂!”
廖风行面色不改,拔剑出鞘,剑指原铮:“师父从来都不屑这些毒虫,可是今天,他最得意的徒儿,却败在了这些毒物上!”
原铮也拔出剑来,扬声道:“神骑营留下三百人随我阻敌,其余人和厉将军一起撤退!”
转而又轻声与身侧二将道:“今日大约便是最后一战了,你们誓死也要护得王离开,我会尽力拖延……”
“杀啊!”不待原铮说完,廖风行便纵马挥剑,奔驰向前,身后千军万马涌来。
原铮与剩下的三百骑兵均是报了必死的决心,挥剑迎敌。
“今日,你我旧仇,也该有个了断了!”廖风行执剑砍向原铮。
原铮送剑格挡,不想廖风行的剑去了一半,忽然一个收势,迅速转手制住原铮格挡之剑,另一手却变出一尺来长的短剑,刺向原铮心口。原铮惊到,只能将剑收回,再挡刺向心口的短剑。廖风行的长剑却又向着腹部袭来,原铮措手不及,仓皇应对。
一时间,两人过了数招,原铮身上有三处大伤,廖风行却只是被原铮的剑风刮伤了些皮。
“怎么样,师弟?”廖风行阴笑着看着受伤的原铮,“不过是在原来那老头所授功夫的基础上加了把短刀,你就应付不过来了?”
“哼!”原铮不答话,只继续挥剑进攻。
战场上,大汜数百名骑兵融到了长平的数千人中,没有任何阵法,没有任何指挥,每个人都只挥动着自己的兵器,拼命砍杀着周围的敌人,脑浆与血液横流,一地的腥臭激发了人心底的兽性,大吼着杀着源源不断的敌人。
原铮与廖风行的圈子中没有任何人踏进,一里左右的圆周没有其他人,两人已经弃了马,对立厮杀。
“当年……不是师父要赶你出门,”原铮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日了,便讷讷的开口说话,“师父其实喜欢你胜过我,你聪明,任何阵法,学了之后,总能举一反三,你机灵,懂得在阵法对阵时把握时机,不露锋芒,也不输得难看,可是……”
“住嘴!”廖风行一剑砍在原铮的左肩上,眼中杀意更胜。
“可是,你喜欢毒物,认为那些东西也可以被用在战场上,”原铮被剑锋压的跪在地上,以剑脊止住,单手用力,强自撑上一股内力,硬生生将砍至骨头的剑一寸寸逼了出来,“师父虽然不喜欢,但也不曾出言反对,反对的,都是师叔他们,师父怜你资质难得,顶着压力护着你。”
廖风行念及旧时师父的模样,面色似乎有些动摇,可手上的剑招却不曾减慢,短刀毫不留情的刺在了另一边的肩头:“我从来没有觉得他为我想过,他和那些师叔们一样,都嫌弃我,觉得我是怪物!”
“师父…没有……”原铮又中一剑,原本撑上去的剑,又落在了肩头上,深深嵌入了骨血中,“如果不是…你的蜈蚣…咬死了小师妹,师父…也不会…赶你出门……”
什么?廖风行想到从师学艺时才四岁的小师妹,粉粉的小脸,刚学会走路,可爱极了。居然……居然死在自己那些毒物之下!
“当时…师门里面…人心惶惶,都…都害怕,有一天,死在…这些毒物手中,师父无奈,只能……”话还没有说完,原铮已经倒在了地上,咽了气。
廖风行看到昔日同门的师弟死在自己手中,满身鲜血倒在慌乱的战场,那身影与那年小师妹纤细幼小,躺在白布下的身影重合了起来,廖风行顿时湿了眼眶。
“将军!”有人喊他。
廖风行回头,战争不知什么时候就结束了,军队集结完毕,列队站在他身后,等候他发号施令。
“伤亡如何?”
“八百余人死亡,三百多人受伤。”
廖风行看着地上睡着的那人,感叹道:“真想和你来场对决,可惜,此生无法。”
“将此人尸身收殓厚葬,整备三军,休息半个时辰后,做最后一战!”廖风行收剑,转身,脸上已没有悲伤之意,他依然是长平的常胜将军,他依然是战场上那个残忍的老鬼!这一切的原因,只是一场闹剧,不过,他知道的太晚了……
苍平和苍雪缓缓的向大营的方向走去,两人一路说笑,而荒城外大营却乱作了一团。
疲惫的厉、古二位将军,领着败军和原铮战死沙场的消息回来。王帐中,各位将军跪了一地,说大势已去,求王立即离开。
“王,你是大汜的希望,不能死在这里啊!”
“是啊,王,赶紧离开吧!”
……
苍浩拗不过一干臣子,点头答应离开,说:“等苍平和苍雪回来,本王和他们一起走。”
“请王放心,王子和公主定然平安。”
廖风行整备三军,挥师一路北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拦,轻而易举的来到了荒城外。
这时,苍平和苍雪刚走到荒城的晚市上,今天的晚市与平日里繁华的景象明显不同,凄凉了许多,很多小商小贩收拾东西离开,苍平随手揪起一个人,问道:“今日是怎么了?都不做生意了吗?”
“前面打起来了,逃命要紧啊!”那小贩似乎慌张的很,甩下一句话,就跑远了。
“什么?”苍平惊,“许杭,你赶紧回去!”
许杭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轻点几步,飞奔而去。
“阿雪,”苍平拉住苍雪,左右张望了下,往西北面的一个小巷快步走去,“前面长平军和我军打起来了,我找个地方你好好躲着!”
苍雪没表示,只是任由苍平拽着自己走。
荒城的住户大多逃离了,大多宅子都是空宅,苍平推开一家大门,里面一片狼藉,毫无人声,苍平找出地窖的地方,硬将苍雪推了进去,看着站在地窖中的妹妹说到:“你在这里藏好,不管外面有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直到我回来找你。”
“好。”苍雪看着难得严肃的哥哥,出奇的听话。
苍平最后看了一眼苍雪,将地窖的门关上,然后,踢倒一把椅子,刚好盖在了地窖的门上。
地窖中黑糊糊的一片,苍雪看不清任何东西,突然门上一声轰响,然后便是离开的脚步声,她突然有一种再也见不到哥哥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她害怕了起来,于是,她试图推开地窖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