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外的世末山,已经被打出了一条通道。通道大约有五人并行那么宽,每隔三米都插了火把,洞内整体还算明亮,厉伽夕率领众人行走在其中,众人纷纷感叹火药的力量。
“这才几天啊,就把一座大山给凿穿了!”普琛也在其中。
厉伽夕笑道:“许杭说,荒城快顶不住了,我们的火炮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啊!”
“可是居然让那个十一皇子跑了,”李岩咬牙切齿,斜眼偷看普琛,“普将军要负责任啊!”
“哼,老子现在不就是戴罪之身,你啰嗦个什么劲儿!”普琛不高兴了。
李岩也不想跟他多说,丢了一个不屑的眼神便自顾自的走到一边。
一行人借着沿途火把的光在山洞中前行,脚步声在山洞中由远及近,不断扩大,终于在眼前出现了亮光。再走上几步,便重见了天日。
“厉将军。”似在洞口等待多时的许杭立刻迎上来,“预计不到一日,荒城大门将被我们轰开。”
“好,好。”厉伽夕笑道,“这条道打得好,这样大汜军方便多了。”
“二十万大军的营帐已经准备妥当,可以直接搬入。”许杭让到一边,让众人视野变宽,入眼便是层层叠叠的军帐。
“你这个小子,准备的东西倒比我们全面!”厉伽夕笑,用手摸摸许杭的脑袋,一脸慈祥。
“因为一直用火炮,只留些士兵在间隙佯攻便可,不需要太多的士兵,闲下来的我便命令他们扎帐篷了!”许杭不好意思的笑笑。
厉伽夕转身下令:“李副将,安排士兵入驻大营。”
“许副将,我随你去前线看看。”
“是!”
李岩在洞口,吩咐众人按营入驻,厉伽夕和许杭往前线的方向走去,越走离炮火声源便越近,远远的就看到几门火炮一齐发射的情景。原本有三门火炮留在世末山后,开凿山洞,山洞通了之后,首先运过来的便是三门火炮,早上运到,许杭便立刻将他们投入战争中。一共九门火炮,一字排开,两个时辰轰上一次,算好在荒城守卫修复好防御线后发射,将荒城守备搞的筋疲力尽。
“将军,明日我们便可以发动总攻。”许杭指着远处摇摇欲坠的荒城城墙。
“看这架势,荒城撑不了多久,”厉伽夕皱眉,“我们回营商量。”
说罢,两人往军帐走,进入军帐时,众将士已经等在那儿了。
“许副将说,明日发动总攻,有人有异议吗?”厉伽夕发话。
“末将愿意带兵前往!”几个将军同时开口。
“不要先忙着请命,这样,便是都没有异议了?”厉伽夕看着一个个抱拳请命的将军,有些想笑。
“末将无异议!”又是同时开口。
厉伽夕想说什么,可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扔出一块令牌:“传我军令,明日卯时发动总攻,由普琛将军带一万骑兵打前阵,李岩副将领五万步兵支援,许杭副将领五千弓箭手掩护。希望各位将士拼尽全力,胜败在明天一搏!”
“是!”所有营帐中的将领均齐声领命。
“厉将军,为何不让我去阵前?”众人纷纷离去,许杭留下来问厉伽夕。
“这次长平的主将是谁你知道吗?”厉伽夕反问。
“镇域将军颜靖。”许杭答道,“就因为这个不让我上前阵?”
“颜靖从军多年,打过多少胜仗,什么样的情景没见过,什么样的阵仗没遇到过,怎么会就这样容易就吃了败仗?”厉伽夕笑着看看这个年轻的后辈,笑道,“你是大汜未来的猛将,不能死在这样的战场上。”
“可是,将军……您不是发动的总攻的命令吗?”许杭不明白。
“我只是一搏,希望能成功。”厉伽夕坐在椅子上,似有些疲惫,“战场如赌场,打仗,是一场用生命来赌的赌局!”
许杭看着这从军几十年的老将军,默默无言,当年沉暮之战痛失自己的前辈,十年后重返故地,希望用敌人的鲜血来求得故师的安息,只赌这场胜利!
“殿下,伤员都撤的差不多了,我们也离开吧!”莫连请示喻小宝。
喻小宝站在巨大的书架前,不知道在专心致志的找什么书,没有搭理莫连。莫连也不恼,只是静静的等在一边,时不时看看自己的敝日剑。
“找到了!”喻小宝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瑞雪还没走吧!”
“是的,她在看顾病人。”
“收拾收拾,带着她一起走。”
“可她是大汜公主。”莫连想阻止。
“不过她不知道,我们知道她是大汜公主。”喻小宝挑眉微笑,“我们留她在这儿,等她顺理成章的回大汜吗?”
“可是,把她带着身边……”莫连仍然不愿意同意这个危险的提议。
“百利而无一害。”喻小宝胸有成竹,笑着翻开书,“找人把这些书搬到地窖去,还有一部分没看完。”
莫连点头,心中汗颜: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书……
莫连和喻小宝携着瑞雪离开云池馆,从云池馆的后门坐马车离开。出门后,在马车中向外看,眼见的情景十分凄凉,能撤走的伤兵都已经撤走,倒在路边的都是缺胳膊少腿儿的,抬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微弱的贪婪几分活着的气息,也许下一秒便死了。
瑞雪坐在马车中,不愿向外面看一眼,她多么希望留下来救这些人,可是当喻小宝提出要带她离开时,她不得不走。
——但愿这场战争能快些结束……
这时的瑞雪还不知道,隐藏在这些伤患中,躲在破房子深处的,是长平的精锐。
荒城守卫战,又称黎明巷战。
长平历史上一次重大的胜利,直接导致了大汜近百年无国力再犯长平。
大汜率先发动总攻,轻易闯入了荒城之中,先头骑兵深入荒城,后面是五万步兵,对着地上留存的老弱病残一阵猛杀后,确定没有问题,准备回头通知大军可以进城时,荒城的城门已经关上了。
数以万计的长平军从街头巷尾,甚至尸体中杀出来,大汜军措手不及,慌忙展开反击,但终归不敌。半天的肉搏下来,大汜惨败。
李岩副将战死,普琛将军被俘。
长平军清扫战场的时候,喻小宝在满地鲜血的道路中,坐着马车,优哉游哉的回到了云池馆。瑞雪被眼前的情景吓的不清,冲鼻的血腥味刺激的她不断呕吐,然后晕倒了。喻小宝看顾了她一会儿,见她睡着,便纵马去了城督府。
——他要向颜靖要一个人。
此人正是被俘的普琛。普琛被俘后,关押在城督府的地牢中,喻小宝走到他面前,几乎都要认不出他来。
双手被吊高,拷在墙壁上,整个身体前倾着,头发披散,头重重的垂在前面,似乎已经睡了过去。身上是白色的囚衣,也许已经不是白色了,因为过度的拷打,囚衣染上了血迹,那双大汜人说什么也不肯脱下的短毛靴也已经不见,整个人早已不是那个举鞭抽自己的神气模样。
“把他弄醒。”喻小宝冷冷开口,“然后带走。”
“是,殿下。”狱卒应声,先将普琛手上的镣铐解开,庞大的身躯一下子倒在地上,然后毫不犹豫的泼上一盆凉水。
普琛才恢复了点知觉,看到喻小宝居高临下看着他笑的脸,一阵呆愣,然后无奈而又悲伤的笑笑,闭上了眼,任由自己被别人架出地牢,送上马车。
“普将军,好久不见。”喻小宝不知从哪儿搞出一杯酒,喝得好不快活。
“……”普琛默默无语两眼泪啊!怎么落到这小子手里了!这下死定了!
“不喝酒吗?这可是上好的蓝桥风月,不喝可惜了。”喻小宝依旧看着他。
普琛望望马车中的小桌,马车行得很稳,桌上的酒杯稳稳的站着,里面的酒虽然晃荡几下,但完全不会晃出酒杯。普琛看着喻小宝,然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就对了,知道本殿拿多少东西换到你这个人的吗?”喻小宝为两人斟上酒,自顾自的说话,“颜靖原本想从你嘴里知道的,可能从你嘴里知道的,不能从你嘴里知道的,本殿都告诉他了!”
“……”普琛看着少年颇为得意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家各取所需,”喻小宝又喝下一杯,“普将军也别想着回去了,大汜都把你当成叛徒了,本殿不会抽你一百鞭,本殿没那个力气,你就留在这荒城云池馆,为本殿做事吧!”
“不行,你杀了我吧!”普琛将酒杯摔在地上,怒叱。
“由不得你不答应,过几日本殿会将你唯一的老母亲从大汜接过来,你好好孝敬她。”喻小宝将摔碎的酒杯捡起来,平淡的说。
普琛没有想到少年连自己的家人都想到了,有些颓然,倒坐在马车中,低声说:“让我想想。”
马车停在了云池馆后门处,喻小宝跳下车,扔给普琛一句话:“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哦,本殿不是太有耐心,时间太久的话,不保证你的老母亲会不会挂在来这儿的路上。”
普琛身子一抖,想到年迈的老母亲,一切都变得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