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急,你细细说来。”赵郎官黑着脸对湘莲说道。
湘莲双膝跪下,装出惊惶失措的样子,低着头颤声道:“回大人,奴婢才从青儿的屋子经过,见门没关好便想去帮她关上,哪知奴婢一进门就看到青儿七窍流血,死在炕上。”
赵郎官冷声道:“贾大人,贵府里可真是不安宁得很!”
贾政两股颤颤,再不想今天家里竟发生了这些事情。贾母听守湘莲的话,急火攻心,一个倒仰便撅了过去。吓得贾政等人忙上前号呼抢救。最后还是紫叶出手,才将贾母救醒了过来。
贾母捶胸哭道:“家门不幸呀……”
王夫人听到青儿死了,亦是极为吃惊,如何一个管鸟雀的小丫头突然死了。
赵郎官沉声吩咐道:“来人,将那青儿的房间封锁起来,命仵作验尸。”赵郎官的长随应声跑了出去,不多时便将衙役仵作带来,迅速堪验现场。
赵郎官又对贾政道:“贾大人,将贵府上下人等尽数集中到前院,本官要一一审过。”
贾政这会也只能由着赵郎官摆布了,今日出了这么多事,贾府只怕保不住的,还不如软和一点,兴许还能求个转圜。
黛玉想起青儿就是那个送点心到凤姐屋里的小丫环,便对赵郎官道:“赵大人,这青儿刚才去过琏二嫂子屋里,说是奉了二太太的命送点心。二嫂子赏了她些钱便让她出去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急得大叫道:“我如何能使她去送点心,公主莫冤枉我。”
贾政又惊又怒,忙喝道:“住口,公主圣明,岂能冤枉你,你给我站在一旁听着。”
黛玉并不理王氏,只对赵郎官道:“赵大人,这事琏二嫂子屋里的丫环都知道,您一传便知。只是琏二嫂子刚出月子,您多宽待些,别让她做下病来。”
赵郎官点点头,言道:“下官省得。”
黛玉这才转身对如海说道:“爹爹,这里发生了这么多事,玉儿也不想再呆下去了,咱们回家吧。”
如海点点头,对赵郎官道:“赵大人,审出结果还请尽早告诉一声。”
不再看贾家众人一眼,如海黛玉带人离开了贾府,出了荣国府大门,黛玉轻叹了一声,对如海说道:“爹爹,我们再也不要来了。”
如海知道黛玉的心情,只轻抚着她的头道:“好,我们再不来了。”
贾母等人眼巴巴看着如海黛玉走了,心中苦涩可想而知,他们父女这一去,林家再有天大的富贵,都再与贾家没有关系了。贾母极是后悔,若早知道会这个样子,定然不会请如海黛玉过府,而王夫人后悔的则是,这一次没有害成那狐媚子,只怕日后再难对她下手了。贾政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那赵郎官能审出个什么结果,等着贾家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贾琏却满心的轻松,这些事情都与他没有关第,他恨极了王夫人,正想让王夫人丢人现眼吃个大亏,如今这事八九不离十是王夫人做下的,他只打点好心思,等着看好戏便是。
贾府一阵大乱,各房的主子丫环慌成一团,不多时便聚到了前院宽敞的空地上。赵郎官一眼扫过,见贾府里一个三等仆妇都是穿绸着缎,很是奢侈,心中越发不喜。忽然一眼瞧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子,那女子衣着陈旧,穿了身洗的泛白的粉色对襟褙子,头上也没有什么钗环首饰,看着象个姨娘,可衣着还不如一个仆妇光鲜。
那女子脸上的神情让赵郎官心内一颤,这表情,原是刻在赵郎官心上的,当年,姐姐自卖自身,便是这种神情。顾不得什么礼法,赵郎官直勾勾的盯着这女子看,贾政在一旁看了心里颇不是滋味,那到底是他的小妾。王夫人看了赵郎官的神情,心中暗道:我道是个什么东西,原也是个好色之徒,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把赵姨娘那个狐媚子送给他,一则拿捏了他,二则也去个眼中钉。
贾政清咳一声,说道:“赵大人,阖府之人都已在此,请大人查问。”
赵郎官点了点头,心中有些乱,那个妇人生得好象姐姐,难道姐姐是卖到贾家的?心里想着,不免口中带了出来,他问道:“那妇人是谁?”贾政陪笑道:“那是下官的小妾,赵氏。”
赵郎官脑子嗡的一下,心跳顿时加快,一个声音在他心里狂呼:“她姓赵,姓赵。”
强自收敛心神,赵郎官对贾政道:“备一间静室,本官要一个人一个人的审。”
不一会儿便叫到赵姨娘,赵姨娘只搂着贾环,怎么都不肯松开,赵郎官也由着她,将她们母子二人叫进房去。一进房,赵郎官便起身,用家乡话唤道:“阿姐!”
赵姨娘眼圈顿时红了,嘴唇颤抖了好半天,才试探的叫道:“狗儿……”
赵郎官虎泪飞落,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哭道:“阿姐,我是狗儿!”
赵姨娘松开贾环,一把抱住赵郎官的头,大哭道:“狗儿,你是狗儿,弟弟,姐姐想你想得好苦呀……”
姐弟二人抱头大哭,贾环在一旁眼珠子溜溜的转着,问道:“姨娘,他是谁?”
赵姨娘松开赵郎官,把贾环拉到他的面前,含泪笑道:“弟弟,这是你的外甥,叫贾环。”又对贾环道:“环儿,他才是你的亲舅舅,快叫舅舅。”
贾环看看赵郎官,并不叫他,只是冷冷道:“你能救我们母子出去么?”
赵郎官看到贾环眼中的防备,又见这母子二人穿得极寒酸,知道她们在这府里日子必是不好过,便伸出粗大的手拉着贾环道:“环儿,舅舅一定将你们接出去。”
贾环欢呼一声,纵入赵郎官怀中,哭道:“舅舅,我也有亲舅舅了。”赵郎官抚慰了姐姐和外甥一番,才道:“姐姐出去先莫要说出我们的关系,如今弟弟正审这里的案子,怕姐姐被人利用。”
赵姨娘恨声道:“我不会说,这府里的事我都看在眼里,弟弟,我也许能帮上你的。我和府里的婆子们关系不错,总能打听出什么的。”
赵郎官道:“姐姐,案子的事情弟弟有本事查清,不用姐姐操心。只有一句话问姐姐,他们府里可是薄待了姐姐?”
赵姨娘眼泪流了下来,这么些年,再没有人这样贴心的问过一句,赵郎官见姐姐不说话,便全都明白了。抱着贾环,他沉声道:“姐姐,只要你想离开这里,弟弟就有办法。只是姐姐离了这里,怕是要辛苦劳累些了。”他的官俸虽也不少,可大部分都周济了那些身有残疾的部下,自己家里只是粗茶淡饭,便是菜蔬,也是妻子亲手种的,再不能象贾家这样大鱼大肉。
赵姨娘道:“没事,只要能离了贾家,去哪里我都情愿,他们原把我们母子两个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早想除了我们。只是……弟弟,你还有个外甥女儿,你可要照应着,莫让她吃什么亏。”
贾环听了恨恨道:“姨娘只想着她,她几时想着姨娘,只巴巴儿攀高枝抱粗腿去了。”
赵姨娘泣道:“环儿,她到底是你姐姐。”
贾环恨声道:“她不是,她只说宝二爷是她哥哥,再不把我当弟弟的。”
赵姨娘忙对赵郎官道:“弟弟,你莫听环儿乱说,三丫头也是没有办法。”
赵郎官点了点头道:“姐姐放心,弟弟心里有数。回头我只说你有嫌疑,先把姐姐带回刑部去,再想法子让你脱离了贾家。”
赵姨娘抱着贾环道:“那环儿呢?”
贾环眨眨眼睛,忽道:“姨娘只管放心跟舅舅去,我自有办法让她们把我赶出去。”
赵郎官很是欣赏贾环的机灵劲儿,便道:“姐姐放心,我安排人暗里护着环儿,不教他吃亏就是了。”姐弟二人商量好了,赵姨娘才搂着贾环哭哭涕涕的出了门。
命人将薛姨太太,赵姨娘,周瑞家的等人带回衙门,赵姨娘自然被送到赵郎官的家里,而薛姨太太则关到了薛宝钗的隔壁,这娘儿俩再加上男监里的薛蟠,倒是一家团圆在刑部大牢里了。
赵郎官又对贾政道:“贾大人,尊府上下一概不要外出走动,本官这就去禀报皇上,请圣意定夺。”
贾政亦是知道规矩的,只得黯然答应了,明面上的动作自是不敢有,不过私下里贾母却派了最心腹的人在夜色里悄悄离了府,自是求救去了。这一切,自在是落入监视贾家的水沐等人的眼中……
听了赵郎官的禀报,水靖脸色极为阴沉,他立刻写下旨意,命赵郎官将此案彻查到底,不论是谁,只要是嫌犯,就先抓到刑部大牢里关起来再细审。得了圣旨撑腰,赵郎官自是什么都不用再顾忌,立刻回衙提审相关人等,定要审个水落石出。
薛宝钗见薛姨太太也被抓到牢里来,顿觉灰心,背着牢子偷偷问道:“妈,您怎么也被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