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太太这会正冻得直打哆嗦,缩在角落里将地上的稻草往身上抓,那里还能回薛宝钗的话,急得薛宝钗直哭着叫道:“妈……妈……”
好一会儿,薛王氏才挪到栏杆处,对宝钗说道:“钗儿,妈没能拿捏住那个丫头,倒让她给算计了,那丫头会妖法,咱们斗不过她的。”
宝钗在牢里多日,没有外面的消息,早就急得不成样子,她只抓着薛姨太太的手道:“妈,到底出了什么事?您快说呀……”
薛姨太太哭道:“钗儿呀,咱们家算是完了,你们兄妹被抓之后,咱们家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那些该天杀的,在咱们铺子对面开了店,专抢咱们的生意,我写信叫你堂弟进京来,他这会子也还没到。如今咱们娘仨都坐了大牢,薛家完了……”
宝钗见老娘说话倒三不着俩,说了半天也说到点子上去,皱着眉问道:“妈,你到底因何被抓起来的?我教你的事,你做了没有?”
薛姨太太哭道:“就是照你说的去做,为娘才被抓了进来,钗儿,咱们再不打那林丫头的主意了,咱们惹不起她,她不是人,她有妖法,她能把娘冻成冰块,还能不让人看出来……我的命好苦呀!”
宝钗听了这话,顿时跌坐一边,绝望的嘶声道:“我不服,我有服……”
薛姨太太哭道:“钗儿,认命吧……”
薛宝钗从地上蓦地站起来,眼神绝绝,恨恨的说道:“不,我不认!娘,你可是按我说的去做的?”
薛姨太太点点头,宝钗道:“娘,你过堂时把这一切都推到姨妈身上,就说是姨妈指使你做的。”
薛姨太太疑惑道:“可是为什么?”
薛宝钗冷声道:“姨妈很恨那个林丫头,这事原就没有证据,只咬死了姨妈,看他们怎么判。姨妈有娘娘做靠山,她若无事,您定然也能无事的。”
薛姨太太哭道:“可是你和你哥哥怎么办?”
宝钗低下头,凑到薛姨太太耳边说了几句,薛姨太太听了,低泣道:“这样行么?可若我也出不去,可怎么办?”
宝钗眼中闪着疯狂的光,附在薛姨太太耳边道:“若妈出不去,那便要把大姐姐,姨妈全都拖下水,我不信太后皇上能舍得这唯一怀孕的妃子。舍不得,她们就把连妈一起放过了。妈,你一定记住,要死死咬住姨妈和大姐姐,他们一定会用刑,妈你可一定要熬住。”
薛姨太太哭道:“妈听你的。可是钗儿,我们怎么这样命苦……”
宝钗压低声音冷冷道:“妈,别哭。这事没完,我薛宝钗对天起誓,终有一日我必报此仇,皇后,林黛玉,我一个都不放过。”
宝钗和薛姨太太只想着互通消息,却忘记了,这里可是刑部大牢,没那容易让她们串供的。这娘俩的对话,自是被赵郎官安排在隔壁牢房里的探子听见了。没过多久,便来人提她,探子把听到的一五一十回禀上去。只是薛宝钗说话一时声高一时声低,探子难免会听漏几句。正是这听漏的几句,却让薛宝钗得了可乘之机,日后竟让她逃脱了,又生出许多事端。
探子被提走不久,便有人来提薛王氏过堂。薛王氏几曾受过这个,一路上被拖着,只吓得浑身颤抖,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了。到了大堂,那阴森森带着血迹的刑具更是触目惊心,薛王氏不等赵郎官发问,便如一摊烂泥便的摊在地上,颤颤抖抖的招了。只是她死死记住宝钗的话,将在点心果子和茶里下药的事情全招了,只说是贾王氏指使她的,贾王氏让她帮着害公主,只要害了公主,她就会把自己的一双儿女救出来。
赵郎官冷笑一声道:“那鱼翅蛋里的毒也是你下的?”
薛王氏一楞,开宴之时,她只躲在外面,并不知道鱼翅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忙摇头道:“小妇人不知道大人说的鱼翅蛋是什么?”
赵郎官一拍惊堂木,怒喝道:“薛王氏,你还狡辩,看来不动大刑你不会招的。”拨出令箭往地上一甩,喝道:“重打二十大板。”
薛王氏哭喊道:“冤枉!大人,小妇人冤枉啊!”
两班衙役的牢头在离开贾府里便得了贾琏的好处,这会一大人喝令开打,顿时来了精神,两个衙役将薛王氏拖下堂,二话不说便扯下她的裤子,两个衙役头更是亲自操板,对着那白生生的肌肤便是一通猛打,只见板板到肉见血,薛姨太太只熬了两板子,便昏死过去。虽然这薛姨太太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可这两班衙役却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只用冷水泼醒了继续打,到那二十大板打完,薛王氏也去了半条命。
复又用冷水泼醒,赵郎官喝道:“薛王氏,你还不招么?”
薛王氏被这一通打打怕了,气息虚弱的回道:“那鱼翅蛋之事是姐姐做下的,与小妇人实在无干。”
赵郎官喝令薛王氏在供状上签字画押,然后便将她押回大牢里去了。拿了薛王氏的供状,带了皇上的亲笔圣旨,赵郎官连夜赶到了贾府,一说明来意,王夫人便摇着头叫道:“不,不可能,我是娘娘的亲娘,你不能拿我。”
赵郎官冷哼一声,只举着皇上的圣旨说道:“有皇上的圣旨在此,贾夫人最好识时务些。”
王夫人可真的慌了爪儿,扑到贾母脚下哭道:“老太太,您说句话呀。”
贾母面上虽有难过之色,口中却道:“赵大人有皇上的圣意,二太太你且跟他去吧。”
二太太听了这话,跌坐在地,转头看着贾政,贾政别过头去并不看她,王夫人凄然道:“好,好……”这时一直被贾母关着的宝玉终于得了个空子,溜了出来,他听到有人要抓王夫人,一溜烟儿跑了进来,冲上前抱住王夫人道:“太太,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赵郎官见宝玉服饰豪奢,样样都是极好极新的,随便一个小坠子也比贾环的一身衣服值钱,不由心头火起,冷声道:“令堂谋害公主,犯了国法,自当伏法。”
宝玉一楞,扯着王夫人道:“太太,您去害林妹妹?为什么?我不信!”
贾母忙把宝玉拉到怀里,老泪滴到宝玉的脸上,哭道:“玉儿呀,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快回去。”
宝玉一扭身子,跑到赵郎官面前道:“林妹妹是要给我做媳妇的,太太怎么会害她,一定你是弄错了。你快走,若再不走,我叫人来赶你。”
宝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将赵郎官气笑了,贾母和贾政却吓得面无人色,贾政吼道:“薛障,又有你什么事,还不滚出去。”
宝玉躲到贾母怀里,只瞪着赵郎官道:“我不许你抓太太,你敢胡来我叫大姐姐下旨砍了你的头。”
这会儿满屋子的贾家人被宝玉吓得皆说不出话来,赵郎官冷笑道:“好,人本官带走了,贾公子请得旨来,只管到刑部衙门来砍本官的头。”说完便着衙差抓起王氏,给她披枷戴锁,推推搡搡的带回了刑部衙门。
贾母搂着宝玉哭道:“你这个孽障,如何又跑出来了?那赵郎官心最狠的,你得罪了他,可怎么好?”原来贾母深知宝玉的脾性,怕他见到黛玉又口没遮拦,如今黛玉正与她离着心,再不能让宝玉得罪了她。因此狠了狠心,命几个生得好的丫环陪着宝玉玩,偷偷将他锁了起来。宝玉只和丫环们玩得开心,也不知道黛玉今儿会到贾府来,他只庆幸着不用读书,却也一直没有察觉自己被关了起来。到了晚间宝玉才觉得不对劲,一通又砸又闹,那看管他的人想着黛玉已经走了,放了这小爷也无妨,这才开了锁,便又让宝玉冲到贾母房中得罪了赵郎官。
瞪了一眼贾政,贾母沉声道:“还不去打点着,真让你媳妇受罪么?”
贾政想说什么,可看到宝玉还在贾母怀中,便住了口,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
这会儿刑夫人和贾琏还在上房里,贾母搂着宝玉坐了下来,疲惫的说道:“琏儿,你去帮着二老爷打点打点吧,他于这些事务上最是不通,还要你去帮衬着。二太太到底也是贾家的人,都担待些吧。”
贾琏见王夫人被抓了,心里自是极高兴的,只是面上不能露出来,忍得却也辛苦。听贾母这么吩咐,只得垂头应了,可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贾母又对刑夫人道:“二太太被抓起来了,可这家里没有人管不行,你先管着吧,让琏儿媳妇帮着你。这百年大家,可不能自里面乱了。”
刑夫人再不想这管家之权竟有一日能落到自己手中,心中乐开了花,忙恭敬的说道:“是,媳妇一定用心管好家。”让鸳鸯去王夫人那里把对牌帐本子都取过来,一并交给刑夫人,刑夫人接了过来,头一次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才是这个家里的大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