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叶这才将酒壶放到桌了,解下寸步不离身的白色丝袋,拿出一枚土黄色龙眼大小的丹药,对如海道:“老爷,您先服下这枚五行丹。”
黛玉知道紫叶医术极精,忙去端来一盏滚白水,亲自侍奉如海服了药。如海拗不过女儿,又知紫叶不会害自己,便服了下去。用完药他正想说些什么,便觉得一阵无法克制的倦意涌上来,眼皮发沉,怎么用力睁都睁不开,如海的身子往前一倾,倒在桌竟睡了过去。
黛玉吓了一跳,一面晃着如海一面冲着紫叶哭叫道:“你给爹爹服的是什么药?爹爹这是怎么了?”水沐亦站起身来,一双锐利的眼睛锁住紫叶,双手握拳,只要紫叶一言不对,他便要将紫叶拿下。
紫叶脸上是黛玉从没见过的凝重,她对水沐道:“王爷,老爷中了暗算,您速请孙医正来,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水沐点点头,他相信紫叶的医术,当即转身走出去命人安排。
紫叶看向黛玉,眼中一片清澄,她对黛玉道:“姑娘,老爷被人下了蛊,我的药能让老爷陷入沉睡之中,那蛊虫亦要沉睡,方能不再损害老爷的身体。”
黛玉惊的面无人色,凄惶道:“怎么会这样?是什么人,这么狠,要害爹爹。”
紫叶摇了摇头,这下蛊之术为苗疆之人独有,可苗人素来在深山里,从不出山的,如何老爷竟会被种上蛊虫,而且是最霸道的金蚕王蛊。这种蛊虫便是苗人也所知不多,更不要说是饲养驱使。那个蛊主到底是谁?
贵喜一阵风似的跑到太医院,拉起正在研读医书的孙医正便跑,直拽的老头儿后脚跟打前脚跟。孙医正胡子乱飘,气乎乎的囔道:“你个小贵喜,快停下来,你要拉老夫去哪里?”
贵喜扒着孙医正的耳朵嘀咕几句,孙医正立刻脸色大变,一把推开贵喜,以与他年龄极不相趁的速度狂飙出太医院,跳上太医院外的贵喜的马,一条鞭子舞的银光翻飞,马儿负痛,一阵狂奔猛颠,不到一柱香的工夫便奔到了林府门前。孙医正跳下马,砸开林府的门便闯了进去,林府门子因认识孙医正,这才没与他纠缠。
一路狂奔,孙医正蹿到慕萱堂,见水沐正在堂前来回来去的转悠,他冲上去一把抓住水沐,紧张的声音都变了调,惶惶的问道:“如海在哪里?紫叶怎么说?”
水沐拉了孙医正便往后堂跑,见紫叶急的额上冒汗,黛玉坐在床头哀哀哭泣,一见孙医正,紫叶便扑上来道:“师叔,老爷中了金蚕王蛊。”
孙医正一听这话,打心底里冒出一股寒气来。是什么人,与如海竟然有这样不共戴天的仇恨,居然下了这损人不利己的金蚕王蛊。他知道紫叶的医术已超越了他的水平,便也不用再把脉,只是对水沐和紫叶细细说起了金蚕王蛊的来历。
孙医正年轻时曾游历过苗疆,他对蛊毒所知极深,寻常蛊毒他根本不放在眼中,随手也就解了。当年传授他蛊虫知识的苗人曾经说过,苗家有三大奇蛊,这金蚕王蛊便名列首位。
金蚕王蛊七年方能变为成虫,每年需七名十二岁的纯阴处子之血供养,金蚕王蛊吸尽七七四十九名女子之血,方由普通蚕形变成六翅金蚕,再和主人同入千尺深的寒潭,在潭水中泡足九九八十一日,才能与主人心意相通祭炼成功。因为根本没有人能在千尺深的寒潭中浸满九九八十一天,所以只是在苗人的传说中有金蚕王蛊,并没有人亲眼见过。
凡中金蚕王蛊之人,从外表上几乎看不出来,只在指甲尖上现出一点妖异的蓝光,若不是紫叶机警,只怕要等到如海病发才能诊断出来。这金蚕王蛊被种下后,在人体中可以潜伏三十日,三十日后毒发之时,金蚕王蛊会在数息之中将寄主全身的血液吸干,吃光寄主所有的内脏,最后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和一张人皮。
金蚕王蛊最令人恐惧的是,此蛊无解,只要寄主活着,金蚕王蛊便不可能被杀死,所以紫叶虽然认出了金蚕王蛊,却无计可施,只能让如海沉睡,以延缓金蚕王蛊醒来的时间。她记得师父说过,师叔孙医正对蛊毒很有研究,所以才求助于他。
“师叔,我没有办法引出金蚕王蛊,您可知道有什么法子解毒?”紫叶紧张的问道。
这会儿黛玉被水沐点了睡穴送回房去了,所以紫叶才敢问了出来。孙医正双眉紧锁,摇头道:“苗疆无人见过金蚕王蛊,如何能有解蛊之术。”
水沐听到这话,急着双目血红,一掌重重拍到桌上,黄花梨的案子应声倒地,碎成残片。他压抑的吼道:“不行,恩师决不能有事!”
孙医正苦思冥想,好一阵子才说道:“当年我曾听一个苗家老婆婆说起来,金蚕王蛊是至阴至寒之物,若有至刚至阳之物,或许能引它出来。”
水沐一听这话,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一片浮木,抓住孙医正道:“这至刚至阳之物到底是什么?你快说,我去找。”
孙医正的一张脸皱成苦瓜,恨声道:“阳性之物甚多,可那一种才是天下间至阳至刚的,怕是没有人能说得出来,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也不能随意找了来试。”
水沐急的大吼道:“那怎么办,就任恩师躺在那里,等三十天后被人蛊虫吃掉!”
紫叶双眼含泪,沉沉道:“只有十天了,我刚刚才诊出,这蛊是二十日之前下的。”
“什么!”水沐和孙医正脸色骤变,齐齐大声叫道。只有十天,这么短,要去哪里找到至阳至刚之物。
紫叶垂泪道:“五行丹能让老爷沉睡,最多也只能多拖上五天,若十五天后再想不出解毒之法,老爷就……”
“不行,我绝不答应。紫叶,你照顾好恩师和师妹,孙医正,我们去御书局,那里有极多的珍本医书,看能不能查到什么是至阳至刚之物。”水沐心里极痛,反而冷静下来,沉声吩咐道。
出了门,水沐自袖中向天甩出一枚袖箭。一股淡淡青烟盘旋而上,在空中散开,送出如兰的幽幽清香。京城之中,不少人好似感应什么,他们抬头望望天,闻一闻,脸色顿变,忙收拾了手中的活计,急匆匆了收摊子往家里赶去。
北静王府里,正坐在高楼上的陪着妻子的水清闻到这香气,脸色大变,只对妻子说了一句:“你自己小心,便跃下高楼,飞奔而出……
忠顺王府的地下密室中,一个瘦小干枯的苗人老者赤着双脚盘膝坐地寒玉床上,他双耳各穿一条五彩斑斓的三寸长双头蛇,四条艳红的舌头长长伸出,不时扫过老者脸颊,老者面呈青金之色,口唇乌紫,十指闪着妖异的这蓝光。忠顺王左常离老者远远的站着,大声道:“洞主,那林如海果真再活不过三十日?”
老者双眼陡然睁开,两道如阴寒毒蛇般的目光射向左常,阴恻恻的说道:“你不信便自己来试。”他说话极为干涩,好似十几年没开过口一般。
那一对五彩斑斓的双头蛇闻言昂起蛇头,豆大的八只蛇眼紧紧锁住左常,吓得左常慌忙道:“我信我信,您老人家好生休息,小王不敢打扰。”
老者冷哼一声,喝道:“滚!”
左常赶紧调头就走,才上了一半台阶,便听老者又道:“今天的祭物若再晚送来一刻,金子银子便会替我招呼你。”
左常吓出一身冷汗,也不敢回头,忙道:“不敢不敢。”金子银子便是那一对双头蛇,左常每看到它们就会不由自主的肝儿颤,若是被这两个宝贝咬上一口,只怕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
离开地下密室,回到阳光之下,左常长长出了口气,心中恨恨的想着:“死老头,你且嚣张着,等本王收拾了林海,再来好好收拾你。”
王府的长史吴明从外面过来,附耳说了几句,左常哈哈大笑道:“好,算是本王便宜他林海,居然进了京,那便让他女儿给他送终吧,啊哈哈……”一时忘形,左常的声音大了些,刚好惊动了从园子外经过的左昊。
左昊心中一惊,本想上前问个究竟,又想着他多半不会说出实情,便矮下来身子蹲到花从之中,半人高的灌木刚将他严严实实的遮了起来。
吴明听忠顺王大笑,忙低声提醒道:“王爷,小声些,莫惊动了……”吴明以手指指左昊的院子,左常的心情立刻郁闷起来,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儿子,偏儿子是个死心眼,一心就迷着那林家丫头,还用生命来威胁自己,真真可气。王府里姬妾成群,一个个都是光吃不下蛋,害他现在就这么一根独苗苗,真是说不得打不得,还得由着他的性子来。若是再有一个儿子就好了。那个小皇帝瘦不啦叽的都能让妃子怀孕,可自己夜夜辛苦,偏不见哪个姬妾的肚子鼓起来。真真是气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