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有皇后娘娘的手令,妹妹还担什么心?宝丫头的嘴可是真紧,一丝儿风声都不透,难不成说出来咱们还会误了她的事?”王夫人酸溜溜的说道,元春不得皇后的心,被皇后狠狠折磨过,她心里是极恨皇后的,如今见宝钗搭上皇后的路子,自然不会有好脸色给薛姨太太瞧。
“姐姐,钗儿小孩子家,她哥哥被抓了,她可不是病急乱投医。再者说,咱们娘娘有了身子,很应该安心养胎,我们如何还敢拿这种事情去烦劳她。姐姐千万莫要生气。”薛姨太太急急的解释着,生怕王夫人一个不高兴,就此和薛家翻了脸。她们薛家在京里也没有别人的靠山,这会儿只能指着贾府,万万不能得罪了去。
“妹妹说得也有道理。”王夫人神色稍缓,她心中也在猜测,也许这是元春和宝钗商量好的,想了个法子求了皇后娘娘的旨,也不是不可能。
“姐姐,钗儿带着香菱已出了大半天,这会儿天也快黑了,如何还不回来,可怜我寡妇失业的,也不懂得怎么去打听,求姐姐垂怜,使唤那个哥儿去打听一下,好歹能了消息,我也能放心些。”薛姨太太自伤际遇,不由哭了起来。
到底也是姐妹,王夫人心下也不忍,便劝道:“妹妹先别哭,我这就使人去刑部打听,也不必找别人,只找琏哥儿就行,他上次拿了你一万两银子,可没出上什么力气。”说着便使人去叫贾琏。
贾琏因凤姐有了身子,又遇上那些黑心的暗害之事,他便推了好些应酬,在家里陪着凤姐的时间也多了些。凤姐心里也念着贾琏对她的好,倒把那平日里的霸王脾气改了几分,平添了不少温柔。又知道贾琏是个熬不住的,自己有了身子,也不能伺候他,日子久了他必要生事,拘狠了又怕伤了夫妻感情,若是他熬不住弄个人进来,自己不忍也得忍。于是便问了平儿的意思,见平儿羞答答应承了,凤姐忍着满怀酸楚,择了个好日子给平儿开了脸,让她做了贾琏的屋里人。因家中事情多,便也没摆酒请戏庆贺。所幸平儿极忠心,原也不在乎这些,仍是每日里仔细照顾着凤姐,并不恃宠而骄。
贾琏见凤姐转性,平儿也是个花容月貌的,心里再没其他的念头,只一心守着娇妻美妾和孩子过自己的小日子。上次因薛蟠的事情白得了一万两银子,贾琏便很给凤姐平儿置办了些衣裳首饰,又独给凤姐买了最上等的补品药材,一时间一家子三口关起门来,凤姐忍着不去拈酸,平儿又知道谦让,一个月里贾琏倒有二十日歇在凤姐房中,所以大家相安无事,小日子过得美得很。
忽听王夫人派人来请,贾琏皱眉道:“又是什么事,大晚上的也不让人消停。”
凤姐轻笑道:“管她呢,你只去虚应一番也就是了,今儿平儿煨的极好的野鸡崽子汤,我们等你回来吃。”贾琏轻轻捏了捏凤姐的脸,偷了个香,才笑着出门去了。
“琏儿,你薛大妹妹去刑部接你表弟,早上去了,到这会儿还没回来,你快去打听打听,别让你姑妈着急。”贾琏一进门,王夫人便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这话从何说起?薛妹妹一个姑娘家家的,如何能去刑部抛头露面,岂不是要坏了名声。”贾琏听了王夫人的话,淡淡的说道,却让薛姨太太哭出声来。她们原是皇商家,于规矩上并不是很讲究,如今被贾琏的话一刺,薛姨太太脸上再也挂不住的,只好借哭遮羞。
“妹妹你先莫哭,琏儿,钗儿怎么说也是凤丫头的表妹,你也当尽尽心才是亲戚的道理,这么着吧,你这就去刑部打听打听,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些打听清楚了来回我。”王夫人自女儿有了孕,说话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吩咐起来自是干脆第利落,再不与人客气的。
“是,侄儿这就去打听,不过这会子刑部都放了差,只怕很要几个时辰才能打听出来,太太和姑妈别着急,且耐心些等候。”贾琏先把话说到头里去,省得过会儿晚回来了这两个人又指责他。
“我们知道,你快去吧。”王夫人不耐烦挥挥手,让贾琏速去。等贾琏走了,薛姨太太小心翼翼的说道:“姐姐,我看琏哥儿好象有二心。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王夫人皱起眉头,她暗中加害凤姐的事薛姨太太是不知道的,这事她可不能说出来。只得淡淡道:“你多想了,凤丫头有了身子,琏儿自然是要多照顾她一些。”
当日薛家送凤姐安胎的药里加了料,薛姨太太是不知道的,那原是宝钗揣度了王夫人的意思,悄悄做的手脚。听了王夫人的话,薛姨太太不满的说道:“凤丫头有了身子,谁不把她当凤凰似的捧着,咱们也送了极好的安胎药,竟还如此不领情,凤丫头也是个没良心的。”
王夫人的心思被薛姨太太几句话引到凤姐有孕这件事上来,她想道:如何那凤丫头还不落胎,难道是量小了?不行,我不能让这个孩子生下来。看了看薛姨太太,王夫人眉头一展,心道:倒可以借她的手来除掉凤丫头的孩子。
脸上笼起淡淡的微笑,王夫人说道:“妹妹,你也是凤丫头的姑妈,她有了身子,咱们可不能送一两次补品就行的,如今老太太极看重她,好说话比我还有份量,少不得咱们也要多关心关心她才是。”
薛姨太太这会子那有心思去想这些,随口道:“全听姐姐的,姐姐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琏儿怎么还不回来,真真急死人了……”
王夫人便道:“妹妹你只管安心坐着,琏儿很有些手段,他定能打听出来。”
等了一个多时辰,贾琏果然回来了,一见他面色沉沉,薛姨太太脚下一软,竟没能站起身来。王夫人忙问道:“琏儿,可打听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贾琏沉声道:“薛大妹妹被赵大人抓进大牢里了。”
此话一出,薛姨太太大叫一声“我的儿!”一个倒仰,直挺挺的向后摔倒,昏死过去。
王夫人可被薛姨太太吓得不轻,忙叫人把她抬到榻上,搓胸揉手掐人中,好半天才将她救醒过来。薛姨太太无力的的睁开眼,四处寻找。看了一圈也没看到贾琏,她颤声问道:“琏哥儿呢?”刚才贾琏指着给她请大夫,已经避了出去。
王夫人忙道:“去给你请大夫了。妹妹,你可要挺住,不能自乱了阵脚。”
薛姨太太呼出一口浊气,哭道:“姐姐,这可算怎么回事,早知道不来京城了,这才来了几天,两个孩子都被抓到大牢里去,我可怎么活呀!”
王夫人听了这话,脸上挂不住了。原是她怕贾母早早的给宝玉订下林黛玉,才让薛家三口慌忙赶进京里。那知竟然能出这种事情。只是这会儿薛姨太太正哀哭着,倒不好与她细理论。只得劝道:“妹妹你先别哭,想法子把他们兄妹两个弄出来才是。”
薛姨太太哭着拉着王夫人的衣服道:“姐姐,只有你才能救出她们两个,我求求你帮帮妹妹吧……”
王夫人这会儿还算有自知之明,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反而为难的说道:“妹妹,你是知道的,娘娘如今正受罚,我也见不着她,若是能见着,还能让她想法子在皇上那里递句话。”
薛姨太太扯着王夫人哀哀哭道:“姐姐,可也不能不管她们呀,她们是你亲外甥呀,姐姐,我给你磕头,我什么都给你,只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王夫人皱起眉,脸上明显有了不耐烦之色,她都说的那般清楚了,如何这个妹妹还不晓事,难不成要让娘娘用自己的前程去换她们俩个的命么。元春好不容易有了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轻易舍了去。
一时贾琏陪着大夫来了,薛姨太太也不顾不上大夫在场,拉着贾琏问道:“好侄女婿,你倒是说说,那赵大人如何把我的钗儿抓了去?”
贾琏轻轻抹下薛姨太太的手,对大夫道:“你受累,给姨太太看看。”
大夫把过脉,拈着胡子说道:“这位夫人并无大碍,不过是急怒攻心,散开就也好了,喝上三两副药发散发散便可。”
王夫人命金钏儿出去伺候大夫开方子,又对贾琏道:“琏儿,赵大人为何抓了宝钗。”
贾琏见薛姨太太一脸惊惶,王夫人脸上也不自在,心里只觉得痛快。便也不遮掩,直接说道:“宝妹妹罪名的偷盗皇后娘娘的手卷,并假传皇后娘娘旨意,欺诈刑部大员。”
薛姨太太听了这话,噔的一下跌坐地上,眼神都直了,虽然她没什么见识,可也知道那三条大罪是什么份量,条条都是遇赦不赦的死罪,除过有皇上特旨赦免,宝钗再无活命之理。是谁,到底是谁,要这么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