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浑身颤抖,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哭。宝钗恨恨的甩了她一记耳光,喝道:“你说呀!”
香菱哪里知道要怎么做,只得拼命磕头道:“奴婢听姑娘的吩咐。”
宝钗冷笑一下,说道:“好,既是听我的,那你明天便去刑部喊冤,只说那冯渊才是强买之人,他对你欲行非礼,大爷为了救你才与他起了争执,而你一时错手,将那冯渊推倒在地,不想他就摔死了。”
香菱瞪大眼睛望着宝钗,颤声道:“不是这样的。”
宝钗眼一横,喝道:“我说是就是,你若不这么说,明天我就让人牙子把你买到青楼去。”宝钗忽而语气一转,缓声道:“你是女子,又是错手杀了冯渊,如今的刑部赵郎官最是怜惜穷苦出身的人家,必不会重判你,到时咱们再使费些银子赎你出来,只要你肯救大爷,日后少不得与你个姨娘做做。”
香菱吓得几欲昏倒,再不想这宝姑娘竟然这样狠毒。平日里看她是最和气不过的,如今看来,那全是假象。香菱自小被人贩子拐卖了数次,最怕的就是再次被卖,只得颤抖着身子应道:“奴婢听姑娘的吩咐。”
宝钗满意的点了点头,虚伪的笑道:“莺儿,你服侍香菱姑娘好好梳洗歇了,明儿一早便陪她去刑部自首,换大爷出来。”
薛姨太太听了这话,满面泪水的脸笑开了来,换上慈善的笑脸,走过来拍着香菱的手亲热的叫道:“我的儿,只要你救了大爷,便是做二房也是行的。”
香菱吓得缩了缩,垂着头不敢说话。薛家母女自以为得计,定下心来,倒是安安稳稳的睡了,可怜香菱一夜垂泪,只哭得几次背过气去。
坤宁宫后园角上的小破房子里,元春抚着肚子,脸上溢满了笑容。果真是苍天在上,终是眷顾她的,那一夜春风数度,虽然皇上命不留种,可是自己就是有那么好的运气,到现在都不曾行经,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而且这几日还有些恶心想呕吐的感觉,这不是坐了胎,还能是什么?只是眼下四处都是皇后的人,可如何保住这个孩子呢?元春苦思冥想,终于让她想出一个法子来。
太后素来有晨起到御花园散步的习惯。这一日元春自告奋勇,替了给皇后折花的小宫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去了御花园。装模做样的折了几枝,听着仿佛是太后一行人来了,元春便夸张的捂着胸口大声呕吐起来。这声音自然是惊动了太后。她身边的小太监赶紧跑上前喝斥道:“你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惊了太后娘娘的驾,还不快上前请罪。”
元春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直起身子,一张素面上半点脂粉也无,黄黄的一张小脸,看上去倒是很招人疼。缓步来到太后面前,元春跪下柔声说道:“奴婢贾元春拜见太后娘娘,不知太后娘娘芳驾在此,惊了太后娘娘的驾,求娘娘……呃……”元春话没说完,便又捂起嘴,吐了起来。
这会儿谁还看不出贾元春这样子象是有了身子,皇后陪在太后身侧,两道怨恨的目光直刺元春,暗恨自己对元春下手太轻,竟然让她钻了空子。太后却是满脸喜色,命人小心扶起元春,和气的问道:“贾元春,你可是有了身孕?”
元春含羞低头,轻声道:“自那日伺候了皇上,奴婢身上的一直没来。”
太后大喜,一叠声的叫着宣太医,又命人小心的伺候着元春坐到一旁,自己也不散步了,只定定看着元春的肚子,似乎那里立刻就要跑出个小娃娃来。
不多时太医便急匆匆跑了过来,元春一见是与自己家颇为交好的王太医,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她一直担心来的若是皇后的心腹,自己的命运便难测了。
王太医跪下请了安,太后紧张的说道:“王太医,你快与这贾元春看一看,看她可是真的有了身孕。”
王太医上前一搭脉,便松开手跪下笑着对太后道:“恭喜太后贺喜太后,果然是怀了身孕。”
太后喜得双泪直流,上前拉着元春的手道:“好孩子,你可好生将养,这可是皇上头一个孩子。来人,传哀家懿旨,封贾元春为元贵人,赐居凤藻宫仪兰殿。”
一众宫人全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元春,元春亦是喜得满脸红晕,起身便要跪下谢恩,那知太后竟然亲自伸手拦住她,无比和蔼的说道:“元贵人,你是双身子,生产之前都不必行跪拜之礼。”
皇后恨得心里如同火在烧,可面上还要做出大方得体的神情来,款款上前拉了元春的手笑道:“元妹妹真是好福气,再不想一夜便坐了胎,异日诞下龙儿,前程无可限量呀。”
与皇后同时进宫的周贵妃酸溜溜的说道:“果然是皇后娘娘,再贤慧不过的,早早儿将元贵人接到宫中,日后这孩子生下来,少不得要与皇后娘娘多亲近亲近。”听了周贵妃这话,皇后心里如同吃了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
而元春这些日子受尽的皇后的折磨,心里早就恨皇后入骨,听了这话,竟仗着腹中块肉,抬头妩媚一笑,扫视着一众妃嫔,轻道:“奴婢这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若不是皇后娘娘的福泽,奴婢如何能有了身子。说起来奴婢很应该给皇后娘行个礼……”
“可不敢当,元妹妹如今贵重着,本宫那能受你的礼。”皇后抢过话头说道,心中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同样是一夜恩宠,偏这元春就能有了身子,而自己又大意了,也不曾细察,竟让她在太后眼前冒了出来,这会子再下手也迟了,只能另寻他法。
太后浸淫宫中多年,如何能不晓得后宫嫔妃们的这点小心思,只是现在元春腹中的胎儿最重要,任是谁想害这孩子,她都不能轻饶了去。太后凤眼一扫,对众妃嫔道:“元贵人有了身子,是宫中的大喜事,你们谁若是敢动些不该动的心思,哀家必要重罚不殆。”
众妃嫔忙跪下称是,独元春一人坐着,此时,元春心中志得意满,顿觉那日便是再受些苦,也是值了。
太后命她身边的李公公飞跑去告诉皇上,说是贾元春怀了身孕,已经封了贵人。并要皇帝通告朝臣,大肆庆祝一番。
水靖一听说元春怀了身孕,顿时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强笑着对李公公道:“朕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太后,朕晚上就过去。”李公公见皇帝并无喜悦之色,心中却有几分惊讶,如今皇帝也二十大多了,便在民间,也早该有了孩子,如今他膝下空虚,听了后宫有人坐胎却不喜,这着实古怪。只是身处皇宫之中,多看少说方是保命之道,所以李公公只告退了,并没有将皇帝的反应告诉任何人。
李公公一走,水靖便揪起齐胜道:“这是怎么回事?”
齐胜苦着脸道:“皇上,那是宫里的老法子,百试百灵的,再不想竟在贾元春身上失了灵。”
水靖压低声音怒道:“如今太后摆明了要保贾元春,难道还由着她混淆皇家血统不成。”
齐胜重重叹了口气,跪下道:“奴才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水靖一把扯起齐胜,烦燥的说道:“罚你做什么,这孩子还有七八个月才能生下来,朕不如去和太妃她们商量商量,总能有个万全之策。”
齐胜点头道:“这几年宫里也有人怀孕,可皇后娘娘放过哪一个了,何况这元贵人早就招了皇后的恨,只是想不到她竟然能撑下来,还把怀孕的消息捅到太后那里去,这个女子真不可小觑。”
水靖面色阴沉,这贾元春竟然怀了孕,实在是打乱了他的计划,如今只有相机应变,见招拆招了。
散朝之时齐胜向大臣们宣布贾元春怀了身孕,被封为贵人的消息,恰如一滴冷不落入了滚油锅中,朝堂上有人暗恨,有人明喜,有人眼睛滴溜溜乱转,观察着朝局的走向。原本站在最后面的贾政则被一众大臣团团围住,贺喜声响成一片,贾政那平日平静的脸上也挂起了兴奋的笑容,那是他的女儿,果然是个争气的。贾赦因袭了爵,所以站得靠前些,这会正腆着肚子,一脸的趾高气扬,仿佛那元春是他的女儿,他已然稳稳的做了国丈,他的周围也围满了人,一个个谄媚的笑着,讨好着……
忠顺王重重冷哼一声,心底里恨得不行,贾赦此时得意忘形,也不似往常那样巴结着忠顺王,只装做听不到,仍接受众官恭贺,那张胡子一大把的脸上,亦泛着兴奋的油光。
忠顺王怒极,正要发作,他身边一个官员却压低声音道:“王爷息怒,便是生下孩子又如何?总越不过皇后去,我朝规矩,凡四妃以下,皆不得抚养自己的孩子,这孩子便是生下来也得算在娘娘名下。如此一来,只当是她替娘娘生了个孩子。这如何可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