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一时恼羞成怒,喝道:“你林家的人我就打不得么?”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在帝师府上打人。”一个冷到骨子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银白团龙王服,头戴素冠的冷俊少年缓缓走了进来。
水沐素日里很少与达官显贵们走动,只除了皇族近枝和那些正五品以上有资格上朝的人见过他,那些内眷们都只是听过北静王的名,却没见过他的人。
见了那身素白的四海腾云六团王服,贾府中人如何不知这是位王爷,贾母略一想,便知这人就是北静王爷,忙领着贾家之人上前跪拜见礼。
水沐伸手拦住贾母道:“老太太不必多礼。”又对偎在紫叶怀里抽泣的黛玉道:“师妹,是你惹了你,告诉师兄,凭他是说,师兄给你出气。”
黛玉摇摇头,轻道:“并没有谁冲撞了师妹。”
水沐又道:“听说昨儿你受了惊吓,病了,如今可好些了。师妹放心,师兄总不会饶了冲撞你的人。”
黛玉咬着唇不说话,水沐走到黛玉面前自然而然的牵起黛玉的手,轻道:“不怕哦,一切有师兄呢。”
刑王二位夫人和凤姐宝玉还跪在地上,见北静王理都不理她们,只是柔声和黛玉说话,王夫人妒恨的偷偷看着黛玉,心道:“狐媚子就是狐媚子,病着还能勾三搭四。”
宝玉几时跪过这么久,见北静王不理她们,又拉着黛玉的手,气得忽的站起身来,冲到黛玉身旁,劈手便去水沐手里抢黛玉,水沐的小厮立刻大喝道:“混帐东西,胆敢冲撞北静王爷,你有几头够砍的。”
宝玉不理,指着北静王爷骂道:“凭你是谁,也不能拉着我的妹妹。”
水沐眉一挑,冷冷道:“你是林家的谁,帝师千金也是你能拉的。”
贾母一见宝玉冲撞北静王爷,慌得忙跪下磕头道:“宝玉小孩子家不懂事,求王爷饶恕。”
水沐哼一声,黛玉在一旁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水沐本想着就着这个台阶下了便也罢了,不料王夫人爱子心切,见宝玉竟被一个无名小厮喝斥,立时心头火起,便也顾不得水沐的身份,冲上前护住宝玉道:“宝玉是宫里娘娘的亲弟弟,凭是谁也得给三分面子,况林丫头也算是宝玉的表妹,如何偏拉不得。”
水沐闻言怒极,冷冷道:“好啊,原来是娘娘的亲弟弟,好尊贵的身份,难怪可以横行无忌,玉儿原是被人惊吓着才病了的,底下人来报说那人就是贵府的宝玉宝二爷,原我还不信,今日一见,还不由得不信。贵喜,本王记不清了,冲撞了亲贵要如何论罪?”
贵喜正是跟着水沐的小厮,最是淘气不过的,听了这话,忙回道:“回王爷,轻则扛枷带锁,在大理寺的青石子院里跪上一日,重么,偶是杀头之罪。”贵喜扫了王氏并宝玉一眼,淡淡说道。
王氏搂着宝玉,瞪着眼道:“宝玉从来不出门,如何能冲撞着林丫头,再说了,便是偶不小心碰了,林丫头也不是什么亲贵之人,如何就算是冲撞亲贵。”
水沐转过身来冲着贾母冷冷笑道:“好一张利嘴,老太太好福气呀,如此能言善辩的媳妇,可是难找的。”
贾母这会儿唬的魂都快飞了,她弄不清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原只是来瞧黛玉的病,怎么就惹了这个煞星王爷。听得北静王如此说,贾母不敢分辩,只得连连磕头道:“都是奴才没有管教好,求王爷宽恕。”
宝玉几时受过这个,他抬起脚便踢向北静王,水沐明明可心闪过的,可偏偏一动不动,由着宝玉踢了正着。贾母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抓过宝玉,劈手便是一巴掌,怒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跪下请罪。”
宝玉被吓呆了,从小就没有敢动他一个手指头,如今猛了吃了一耳光,反应过来后便往地上一坐,号淘大哭起来,一行哭一行蹬着地……
贾母打了这一掌,原也是极心疼的。可若不打,让北静王治宝玉个以下犯上之罪,宝玉那小嫩身子骨如何吃的消。
王夫人见宝玉挨打,恶狠狠的瞪着黛玉,口里虽不敢言,可心里已恨黛玉入骨。
黛玉见宝玉这样大哭大闹,皱起眉头道:“师兄,请外祖母起来吧。表哥还小,请师兄饶了他这一次。”
宝玉听得黛玉软软糯糯的声音,立刻不哭了,爬起来跑到黛玉身边,扯着黛玉的披风道:“好妹妹,咱们原是一家人,还是你对宝玉最好。”
黛玉轻哼了一声,一扯披风转过头去,不悦道:“表哥,放尊重些。”
宝玉不管不顾,只涎着脸去粘着黛玉,黛玉怒极,低喝道:“宝二爷,你太……”一言未尽,黛玉便直直的向后倒了下来,正倒在紫叶怀中。紫叶一把握住黛玉的手腕,暗暗一试,心里便有数了,黛玉分明是厌了这一伙人,装晕来着。
水沐一见黛玉晕倒,吓得抢步上前抱住黛玉,正要叫她,紫叶却暗地里轻轻拉了水沐一下,水沐抬头一看,见紫叶眼里藏着笑意,便放了心,立刻配合的说道:“快送小姐回房。”
贾母等人还未及靠近黛玉,黛玉便被抱上躺椅送回绣楼了。
看着黛玉去远了,水沐转过身年看着贾母道:“老太太,师妹乃是帝师千金,先帝有言,林家得男,封王,得女,位比公主,您府上的宝二爷有没有冲撞亲贵,今儿您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贾母伏地泣道:“老身知罪,但求王爷看在宝玉年幼,饶了他这一回,老身定会对他严加管教。”
水沐一句话炸得王夫人目瞪口呆,什么,位比公主,凭什么?就那个半死不活的狐媚子,居然比自己的女儿份位还尊贵,这怎么可以。她大叫道:“不可能,那林丫头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凭什么就位比公主……”
水沐的目光箭一般的射向王氏,淡淡道:“贾夫人是在说本王假传先皇之旨么?”
“妾身不敢。”在水沐眼光的威压下,王夫人缩了缩身子,这会儿她才想起来,这水沐是皇上的堂弟,权势极大,便是皇后也要让他几分,何况元春在宫里只是个小小的答应,如何能得罪他。
贾母此时心中痛极,怎么就给儿子娶了这样一个不晓事理的媳妇。可怜她一把年纪,还得跪在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面前苦苦的哀求,求北静王爷放过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母子们。
水沐到底看在贾敏的份上,没有为难老太太,命贵喜将老太太扶站至一旁,然后对王氏和宝玉淡淡道:“刚听门房上讲了,贾夫人立逼着开正门,宝二爷还踢了先皇御笔亲提的大门,再加上刚才对师妹的不敬,算起来……贵喜,当判个什么罪名合适呢?”
贵喜最是机灵不过,立刻答道:“回王爷,按律,便是斩了都不为过,只是林大小姐如今正病着,奴才以为,为了给林大姐积福,当不必用此重刑,只是戴枷罚跪在大理寺也就是了。”
王夫人听了大惊,尖叫道:“你们不能对我们用刑……”
贾母冲着王夫人大怒喝道:“住口!”转身颤微微的又给水沐跪下了,泣道:“王爷,千不念万不念,好歹看着当年老国公也曾在老王爷麾下出力的份上,给贾家留点面子吧。她们娘母子若真是去了大理寺戴枷罚跪,贾家几辈子的脸都丢尽了。求王爷开恩,只罚她们母子到贾家祠堂跪一天一夜,如何?”
水沐见老太太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样子,心中却也有一丝不忍,原本也不必罚得那么重,再者将贾家逼得太急反而坏事,便顺水推舟应道:“如此也行,不过本王要派监刑之人,老太太可答应。”
贾母忙点头应道:“多谢王爷开恩,全凭王爷做主。”
刑夫人素来被王夫人欺压,见王夫吃瘪,心里高兴,嘴角不由挂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凤姐一直跪着,冷眼看着自己的姑妈很是吃了亏,心中竟有一丝快意,自嫁过来这两年,这姑妈非但没护着她,反而借着让她管家的名头,明里暗里让她吃不了少的亏。
贾家一干人等谢了恩,灰头土脸的离了林府,贵喜作为监刑之人,自是跟着去,出门了侧门王夫人偏要上车,不料贵喜却道:“我家王爷到此尚要步行,若是贾夫人比王爷还尊贵?”
王氏心里一惊,贾母心中一跳,才想起刚才来的时候也不曾下车,若是让人告发了,贾家必又有一场祸事。众人走上一程,直过了落轿碑下马石才上了车,回贾府去了。
贵喜自是看着王夫人和宝玉在祠堂里罚跪,贾赦听了这消息,乐得拉着刑夫人在屋里摆开小酒,美不颠儿的喝着。贾政回府听了这消息,气得拔下墙上悬着的宝剑,怒冲冲的喝道:“我去杀了那无知蠢妇和逆子,再去向王爷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