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黛玉如此懂事,大家却越发的心酸。早有人报给林风,林风正在谈生意,听到自家小姐受伤,当即丢下客户飞也似的跑了回来。一进门便跪在黛玉面前道:“属下失职,令小姐受伤,特来向小姐请罪。”
黛玉急忙抖落衣袖裤管,在雪雁的搀扶下走到林风面前,软软的说道:“风叔叔,怎么就怪到你的头上来了,明明是黛玉自己不小心,您快起来。”
林风不起来,只是对黛玉道:“今天是林清林明保护小姐,他们保护不力,属下已罚了他们一月钱米,并发到仓库做三个月的苦力,属下有失察之责,自革钱米三月,降职一级。”
黛玉忙道:“这怎生使得,风叔叔,这不关你们的事呀。可不能罚。”
林风磕了个头道:“风堂得老爷器重,为第一堂,便要有第一堂规矩,有错不罚,不能服众。”
听林风如此说,黛玉口中逸出一声低低的叹息,轻道:“爹爹说过在京城里必是比在家里安全,想来就是因为有风叔叔在。可是风叔叔,今日之事并不怪林清林明,那贾宝玉猛然撞上来,是谁都不曾预料到的,便是沐哥哥在黛玉身边,都不曾防了去,您自罚和罚林清林明都太重了。京城一应事宜皆有风叔掌管,您若自降一级,如何管下面的人?爹爹也和黛玉说过阁里的规矩,依黛玉看,风叔叔罚一月钱米,不必降级,林清林明只罚十天苦力,不罚钱米,您看可好?”
林风听了这话,心里暗惊,这是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能说出的话么,有理有据有情,处置的极为妥贴。有这样的小主子,什么事办不成呢。当下磕了个头,心悦诚服的说道:“谢小姐。”
左昊自听说黛玉已到了京城,便日日在北静王府转悠,一连十数日,都不曾见过黛玉出现。左昊安捺不住,一日夜间换了夜行衣,悄悄的潜进了北静王府。
找遍北静王府每一间房子,左昊非但没有发现黛玉的踪影,便北静王水沐,也没在府中。左昊心极感不解,便悄悄潜回北静太妃的房顶上,本想听听看能不能得着什么消息,那知刚揭开一片瓦,便听北静太妃大声喝道:“何方屑小,胆敢夜窥北静王府。”
左昊一惊,他也听说过北静太妃身手不凡,正想赶紧逃走,北静太妃手提三尺青锋,提气一跃,已轻飘飘的落到房顶。剑尖直指左昊,太妃喝道:“你是谁?”
左昊不欲生事,拔腿便跑。太妃一声清叱,剑吐寒光便拦下左昊与他缠斗到一处。太妃招招紧逼,左昊步步退让,太妃心道:“这人是谁,如何只守试不攻?”
左昊一招逼退太妃,闪身飘远,躬身为礼道:“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前来寻找故人,请太妃恕罪。”
太妃斥道:“找人你便光明正来找,何心鬼鬼崇崇做夜探之举,敢是欺我北静王府无人么!”
左昊心中暗暗叫苦,他已试出这太妃的身手来。若是认真打起来,太妃固然胜不了他,只是他若想放倒太妃,也得很付出些代价。当下左昊忙道:“小子知罪,请太妃原谅,明日小子必备上厚礼来请罪。”
太妃此时也猜出他是谁了,便收了剑,淡淡道:“你们小人家的事我不管,只有一条,你要找的人本太妃护定了,若是不信,便来问问这三尺青锋。”左昊苦笑一下,掉头便去了。
左昊走得远了,太妃方笑道:“若不是看在你和那老子不是一路人,才不这么便宜的放了你。那臭小子有了媳妇就不要娘,狠应该教训教训,就让这左小子给他添点堵也是好的。”
回到房中,关好门,太妃说道:“好了,那个左小子打发走了,溶哥,如何给敏儿报仇,可有了计划?”
水溶正坐在红木圆桌前,正慢悠悠的品着茶,只笑着向太妃,太妃脸上红,嗔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看着人家做甚。”
水溶轻笑道:“倩儿,你还和当年一样美。”
太妃红了脸走到水溶身边,轻抚着水溶的肩道:“溶哥,何时倩儿能和你一起远离朝庭,浪迹江湖。”
水溶拍拍了太妃的手,歉意的说道:“倩儿,再忍几年,一旦拔了忠顺府这个颗毒瘤,咱们便能在一起了。”夫妻二人久未相见,自有一番恩爱,不必细表。
且说林府中,三更时分,黛玉的绣房忽然亮起灯来。只见人影来回晃去原来黛玉到底身子弱,白日里受了惊,夜里又走了困,兼之北地夜寒,三处一凑,天快亮时便发起烧来。听到黛玉轻轻的呻0吟,上夜的春纤忙撩开帐子,一见黛玉满脸通红,再一摸,身上火烫火烫,唬得春纤忙跑到外间,叫醒王嬷嬷道:“嬷嬷快醒醒,小姐病了。”
王嬷嬷一激灵,忙揭被下床,也顾不上穿上外衣,急匆匆跑进内间,伸手一试黛玉的头,王嬷嬷吓得脸色都变了,惊道:“天爷,怎么这样烫。”黛玉自小虽然身体弱,也从来也没发过这么高的烧。吓得她一叠声道:“快去请大夫,春纤,雪雁,你们俩轮着给小姐敷冷帕子,柳依,你说给外面上夜的人,打发她们去请林堂主,就说小姐病了,快快请大夫来。雪霏,你到厨下去,煮浓浓的姜汤来给小姐发汗。”
柳依出门还不到一柱香的工夫,黛玉的房门便“咣”的一声被人大力推开,秋夜寒风夹着几片落叶卷了进来,黛玉身子越发缩的紧了,王嬷嬷也顾不上去看是谁,忙用身子挡了黛玉背向着门道:“死丫头,惊着小姐我要你们的命。”王嬷嬷对丫环们一向和气,这会儿也是急火攻心,脾气也大了起来。
“嬷嬷,是我,好端端的玉儿怎么病了?可要紧不?”水沐焦急的声音自王嬷嬷背后响起,惊得王嬷嬷忙跪在床上回道:“奴婢不知是王爷……”
水沐手一举,打断王嬷嬷的话,探身上前便将黛玉抱到怀中,黛玉这会已烧的迷糊了,直紧闭着眼哭着喊“娘”,心疼的王嬷嬷泪珠噼里啪啦往下掉。水沐一摸那火烫火烫的小脸,急得大叫:“大夫,大夫在哪里?这可怎么好,玉儿,求求你别吓沐哥哥,你快醒醒……”
少时林风便带着一个年青大夫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大夫忙上前给黛玉搭脉,细细诊过之后便回道:“小姐白日里受惊吓,夜里睡得不安稳方受了寒,此症虽急却不险,不妨事,只开两副发汗解表的药喝了便可。再配点安神定惊的药粥,小姐年纪尚小,喝多了药汁子也不好。”
水沐听到黛玉的病不碍事,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只觉得腿一软,便跌坐在床上,抱着黛玉轻声道:“玉儿,不碍事的,喝点药就会好起来。”
黛玉烧的迷迷糊糊,还只是不停的叫“娘”,脸上的泪痕点点,让水沐看了极为心疼,在心里记下贾宝玉这笔帐,迟早要和他好好算一算。
这大夫叶名紫,原是林如海当年救下的一个孤儿,因他于医学上极有天赋,便送他拜了一位异人为师,苦习医术十年,日前才得了师傅之命,许他出师。当日黛玉前脚离开扬州,叶紫后脚便到了扬州。如海记挂着黛玉,便打发他也到京城来,他是今日晚间才到的京城。
王嬷嬷摸着黛玉的手,还是滚烫滚烫,急道:“可是小姐总这么烧着也不行。”叶紫笑道:“不妨事,我这刚好有新配的丸药,拿去用温水化开了给小姐擦拭四肢额头便可,只消擦上四五次,这烧便能退一些,再喝下药,小姐好生睡一觉,明儿一早便能好起来。”说着叶紫从贴身的白色丝袋里取出一丸蜜合色带淡淡草香拇指大小的丸药,递给王嬷嬷。
一众男子都避出房去,王嬷嬷亲去化了水,给黛玉擦拭,水沐不放心别人煎药,只命叶紫细细讲了药的煎法,亲自去煎。叶紫对其他人都淡定而疏离,唯独对水沐,总有一种敬畏之感,水沐说什么他便做什么,这却让林风感到很意外。此时的叶紫并不知道水沐的身份,如何会对他如此恭敬?
果如叶紫所说,擦过之后黛玉的烧便退了许多,再喝下甜津津的汤药,黛玉果然安稳了许多,没过多会儿便沉沉睡着了。
水沐试过药,只觉得甜丝丝的,不象药倒象是糖汁子,不由奇道:“这药如何是甜的?”
叶紫垂手低头道:“小姐年纪小,必是吃不来苦汁子,总是让小姐顺利的喝下药才是。”
水沐赞赏的看一眼叶紫,此时方觉这叶紫生得好俊俏,小巧的瓜子脸生着一双晶亮的杏眼,若是那眉再细一些,再换一身女子的衣服,只怕是黛玉身边的四个丫环都比不上他。水沐心中觉得奇怪,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总觉得这个叶紫是个姑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