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物也不躲,只是张口咬住分水刺,只听“咔嚓”一声,并不很响的动静却吓得混江龙双腿齐齐抽筋,直挺挺的撅了过去。那怪物口一松,混江龙直直的向河底坠去,在运河上横向了一世的混江龙,到底在这水中葬送了自己性命。
那怪物慢慢浮了上来,身子足有水沐的官船那么长,细看一看,原来是一条巨型乌鱼。他对着水沐点点头,虽然口不能言,可那对绿莹莹的眼睛好似会说话一般,向水沐传达着善意的信息。
水沐看了看,好似明白了他的意思,抱着黛玉从残破的甲板上跃起,跳至乌鱼背上,乌鱼背上极是宽敞平坦,便是坐上满船的人,也绰绰有余。
水沐笑道:“鱼兄,可否让我的手下也上来?”
乌鱼驯服的点点头,水沐便对四周惊得不知所措的下人卫士们喊道:“你们都上来。”
王爷有令,那些卫士们自然一人带着一个林府下人跳上鱼背,见了这样巨型的乌鱼,有那胆小的已经被吓晕了过去。
王嬷嬷雪雁春纤等几个贴身服侍黛玉的人一上来,便拥到水沐身边,原想着黛玉必然被吓得不轻,要好生安抚于她,却没想到黛玉睡梦犹酣,根本就没有醒过。王嬷嬷松一口气,拍着胸口低声道:“这是个什么怪物,好生吓人。”
水沐听了淡淡道:“不过是一条生得大些的乌鱼,嬷嬷有什么可怕的。”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遇上传说中的乌鱼精了。
那乌鱼游得极快,不一会儿便遇上先前那只快船。船上的人见对面有什么东西飞速行来,便高声喊道:“对面的可是水王爷?”
水沐命卫士上前答话,那乌鱼极是通灵,自然而然的停了下来,等着快船靠近。水沐的一个卫士跳上船,与船上着长袍的人说了几句,那人便跟着卫士跳到乌鱼背上,直走到水沐面前,躬身问道:“小人是林家外执事林风,敢问王爷,这位可是我家小姐?”
水沐已听如海说了会派林风接应,便点点头。王嬷嬷与林风是旧识,便上前行礼道:“见过林管事。”
林风见了王嬷嬷等人都无事,一颗提起的心才落回肚中。自得了黛玉要入京的消息,林风便加派人手盯着忠顺王府,且又日日算着行程,算着日子差不多了,便亲自带了船在运河上巡行,随时准备接应黛玉一行。方才发出信号的便是他派去监视忠顺王府的人。红色响箭代表的是情况紧急,忠顺王府要对黛玉一行下黑手。是以原本缓慢巡行在运河上的林风一行全力加速,如箭一般的赶了过来。
众人都上了林风的船,水沐将黛玉送到舱中,细心的给她盖好被子,坐在一旁看着黛玉睡。许是水沐的怀抱让黛玉安心,这一晚上如此大的动静都没有让黛玉醒过来。
坐了一会儿,水沐总觉得象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做,便转身出舱,见那乌鱼精正慢慢的跟着快船游动,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正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水沐走了过去,看着那对绿莹莹的眼睛,乌鱼的眼睛突然亮起极灿烂的光芒,迎着这光芒,水沐的眼睛慢慢泛起一片暗金,他伸出手按向乌鱼两眼之间,乌鱼的身子一阵巨颤,一个暗金游龙纹便烙在乌鱼额上。水沐松了一口气,拿开手,见乌鱼眼中泛着惊喜的光,身子仍不停的抽搐着……
水沐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做,只是冥冥中仿佛有一种感觉在促使……他这样做,他也不知道,为何这一伸手便能打出一个龙纹。
过了一柱香的工夫,那乌鱼才停止抽搐,它的身体陡然缩小了数倍,变得小巧灵活,并且通体笼上了一层暗金色,它欢喜的对着水沐连连点头,一甩鱼尾,柔和的波层层推出,将水沐座下的快船向前送去。
船行的远了,水沐脑中却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上神救命之恩小乌尚未报答,今日又蒙上神渡化成龙,小乌愿拜上神为主,主人回归之时,小乌必来效命。”
水沐甩甩头,甩去这奇怪的声音,前世的记忆尚未恢复,是以他并不知道小乌是谁,它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一夜急行,天未大亮黛玉一行便弃舟登岸,上了天机阁风堂早就候在码头的车轿。
黛玉上车不久便醒了,坐在温暖舒适的车中,黛玉掀起窗帘,好奇的向外看去。北方的秋天来得早,一阵透着寒意的风吹过,将泛黄的树叶从枝头卷下,随意飘落。黛玉生在江南,从没领略过北国的秋,她惊奇的叫道:“呀,这便是秋风扫落叶,真是好看。”
水沐与黛玉同坐在车中,听她这么惊奇的叫着,不由将黛玉揽回来笑道:“玉儿,等再过些日子,沐哥哥带你去红叶,那满山的红叶红得象火一般,比这个好看多了,你刚到北方,可不知道这北方的风有多厉害,他细吹着了头疼。”
黛玉素来怕冷,便是在江南,夏日里也要披一件薄纱披风,这北方的风既冷且硬,黛玉一时必是适应不了。果不其然,只那么趴在窗前看了一小会子,黛玉便搓搓手,呵着气说道:“真的呢,这风比我们江南的风硬多了也冷多了。”黛玉说到江南,便立刻想到爹爹正孤身一人,眼圈顿时红了起来,轻轻偎到水沐怀中,低低的说道:“沐哥哥,玉儿想爹爹。”
水沐最看不得黛玉伤心,忙抱紧她道:“玉儿,过上一年半载的,沐哥哥去求皇上把恩师调回京来,到时你们父女便能长长久久的团聚了。”
黛玉听了这话,破涕为笑道:“是了,让爹爹告老还乡,就能日日陪着玉儿啦。”
水沐轻刮了黛玉的小鼻子一下,取笑道:“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黛玉听了不依的搓揉着水沐的衣服,直把那平整的前襟搓的如皱巴巴的抹布一般,才放开手,扬着头瞪着水沐,那一副不可一世的小模样逗得水沐不由笑了起来,黛玉看着那皱皱的衣服,也不由的笑了。
听着车中细碎的笑声,王嬷嬷情不自禁的擦了擦泪,自夫人去世,小姐便再也没笑过,如今总算是又听到这熟悉的笑声了,又想到一向冰冷的水沐不惜放下身段,情愿扮小丑也要逗黛玉开心,王嬷嬷心中又是欣慰又是伤感,一时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
行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才到了林家在京中的旧宅。林风来到车前躬身道:“小姐,到家了。”
水沐听了,便挑起帘子跳下车,再转身将黛玉抱下车。黛玉仰着头看着林风,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指着林风说道:“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送玉儿好吃的糖葫芦的风叔叔。”原来三年前林风到江南见如海,曾特意给黛玉捎了几串京城玉楼居的冰糖葫芦,黛玉最爱吃酸酸甜甜的东西,只是贾敏说黛玉身子不好,不肯给她多吃,一次只许吃一颗,还惹得两岁的小黛玉很哭了一场。
林风一笑,言道:“小姐好记性,如今到了京城,小姐想吃什么样的糖葫芦属下都能立刻给您送来。”黛玉小脸一红,不好意思的说道:“风叔叔,玉儿现在才不会为吃糖葫芦哭啦。”
林风呵呵一笑,那浑厚的声音却有几分象如海,黛玉听着这样的笑声,泪珠立刻涌了出来,她情不自禁的上前拉着林风的衣襟,也不说话,只是哭。
林风吓了一跳,忙跪下道:“小姐。”王嬷嬷慌的上前搂住黛玉,柔声哄道:“小姐,您可怎么了?您可别哭呀……”
水沐叹了口气,上前拉起林风,低低的说道:“风叔,你的声音与恩师的好象。”
林风恍然大悟,当下尴尬不已,再说话又怕黛玉听了伤心,不说又不行,这一应事情,他都要向黛玉回禀一番才成。
黛玉擦了擦泪,带着鼻音说道:“风叔叔,不关您的事,是玉儿任性了。”
这处林府的旧宅并是不林家的祖宅,而当年如海在京城之时置下的,因林家人口少,便只买了带着一个小花园的三进宅子。进了黑漆大门,迎面便是一方岁寒三友的照壁,黛玉走到照壁前,细细的看着照壁上的岁寒三友,好一阵子才闷声说道:“这是爹爹画的。”
水沐不想黛玉伤心,便拉着她道:“玉儿,如今你是这里的主人呢,还不带沐哥哥参观参观?”
林风引着黛玉一行绕过照壁,行过穿堂,经过二门,便看到三间高大宽阔的瓦房耸立在正中,两侧由抄手游廊连起东西两厢,林风引着黛玉一路走一路说道:“这里就是当年老爷的正房。”
黛玉听了忙跑进去,只见堂上窗明几净,摆着一色的鸡翅木桌椅,因久未有人使用,故而没有摆设任何陈设,这正堂显得干净空旷。黛玉抚着干净的桌椅道:“若是爹爹能在这里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