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孝举觉得心里一股暖意,他自被赶出薛家,便再没有家了,今日还是头一次有家人为自己做针线,他拍着薛蝌的肩,强笑道:“好侄女儿,叔叔也不外道了,咱们是一家人,便一家人好生过日子。有叔叔在,你们只管放心。“
又赶了十数天的路,薛孝举带着薛蝌宝琴到了京城。这一路之上,宝钗也差不多将这六年的情况摸清楚了。她只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取薛宝琴而代之。
薛孝举在京城里很开了不少家铺子,随意指一家让薛蝌去打理,也存了考较薛蝌之意,薛蝌痛快的答应下来,每日一早便去铺子里,到了天黑才回家,只经营了一个月,便把一家生意清淡的香粉铺子经营的红红火火,到了月底一盘点,盈利足足较上月翻了一倍。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也都是对薛蝌交口称赞,直说这小伙子肯下工夫,心思又巧,是难得的人材。
薛孝举心里有底了,又划了几家铺子给薛蝌打理,薛蝌亦是打理的井井有条,丝毫不见忙乱,再过上一个月,月底盘点下来,又比以前多结余一两三成。薛孝举自此明白,薛蝌绝对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只要给他足够的空间,他便能将生意做大做好。于是慢慢的,薛孝举有意无意的将京里的生意全都交给薛蝌打理,自已则去料理往各地经商的商队。
见宝琴一直闷在家里,薛孝举抽了个空对她说道:“琴儿,别总闷在家里,让蝌儿陪你出去玩一玩。”
宝琴甜甜一笑道:“叔叔,琴儿自小就跟着爹和哥哥到处跑,也玩过不少地方,京城里也逛过的,也大意思,还不如在家里给叔叔和哥哥做衣裳鞋子。”
薛孝举笑道:“咱们家现成有衣裳铺子,哪还能让你一个千金小姐每日里针线不停的。快别做了,看回头再伤了眼睛。明儿就让蝌儿陪着你出去散一散吧。”
宝琴发间的钗子听了这话,顿时激动不已。她正愁没法子将宝琴弄出去,薛孝举便将机会送到了她的眼前。只要在外面除掉宝琴,她便能以宝琴的身份在京城里生存下来,再慢慢的施展手段,就能一步一步达成癞头和尚的要求,也能报了自己的深仇大恨。
次日一早薛蝌果然没有象往常那般早早去了铺子里,而是备了车专等宝琴。宝琴只得换了鲜艳衣裳,上了车,兄妹二人便往最热闹的西市大街行去。薛蝌骑着马走在宝琴的车轿旁,笑道:“妹妹,前面有家天木首饰行,里的首饰比咱们的还好,你去选几件吧。”
宝琴应道:“哥哥,我也不缺首饰,就不用花这些个钱了。”
薛蝌压低声音道:“你去看看人家有什么新花样儿也是好的。”宝琴这才答应了下来。
一进天木首饰行,便有眉清目秀的小伙计上来殷勤招呼着,让公子外厅用茶,小姐则请到内厅细细挑选首饰。薛蝌端起茶来一品,喝出来那茶竟是一品的吓煞人香,最少也得六十两银子一斤的,不由笑道:“你们老板倒是舍得下本钱,竟用这样的好茶待客。”
一旁伺候的小伙计笑道:“我们老板说了,不论买卖成不成,来得都是客人,咱们天木商行可不能慢待了客人。”
薛蝌点点头,想起自家铺子里提供的只是半两银子一斤的粗茶,未免有些脸红。见这小伙计言谈举止透着股子大气,薛蝌很是喜欢,便与他攀谈起来。
内厅里招呼的,全是十四五岁的丫环,她们穿着一色的蓝印花布衣裙,殷勤的招呼着每一个进来的客人,不论客人看上有钱或是没钱。见宝琴相中了一只羊脂白玉点凤步摇,身旁的招呼她的丫环笑道:“小姐,何不试戴一下?”
宝琴点了点头,小丫环将玉钗小心的取出,宝琴抽下发间的金钗,随手放在盘中,小丫环为她簪上羊脂白玉点凤步摇,宝琴揽镜照了,只觉得极称心意,便道:“就要这枝步摇,烦你将我那金钗包起来。”
小丫环一回头,见盘子里没有宝琴刚取下的金钗,不免着急的拉过在旁的另一个小丫环,低声问道:“你可看见这位小姐的金钗?”
那小丫环摇了摇头,宝琴刚好听到这句话,转过头轻声说道:“我方才就放在那盘子里的,你好好找一找。”
“小姐可是在找这枝钗子?”一个娇媚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耳边响起,宝琴抬眼一看,只见一个带着缀珠长面纱的女子手中拈着一枝金钗问道。
宝琴笑道:“正是这枝钗子,许是我没放好掉到地上了,多谢姐姐捡了起来。”
小丫环上前施了个礼,感激道:“多谢小姐。”
戴缀珠长面纱的女子将金钗交给小丫环包了起来,宝琴在一旁看着她,只觉得那双眼睛好熟悉,似在是哪里见过一般。于是上前问道:“小女薛宝琴,这位姐姐看着好眼熟,可是我们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轻笑道:“小女从没见过薛小姐,薛小姐许是认错人了。”
宝琴微红了脸,拿了小丫环递来的装金钗的盒子,对蒙面女子轻施一礼,便走了出去。
这蒙面女子看着宝琴走远了,冷冷一笑,也跟着走了出去。薛蝌带着宝琴逛了一上午,才领着她去了薛家的开的登云楼。见少爷小姐来了,登云楼的掌柜自然要亲自招呼着。将他兄妹二人迎到雅间里,亲上了茶水点心,又去吩咐准备一桌上好的席面去了。
小伙计往雅间里送菜,走到楼梯口上,忽见那个带着缀珠面纱的女子从楼上下来,小伙计忙让到一旁,那女子经过小伙计时,手一抬,一阵甜森森的香气扑鼻而来,小伙计心神一迷,这女子便趁机往菜里弹了些白色粉末。只娇笑一声,便离开了登云楼。
不多时,薛蝌和宝琴用过午饭也出了登云楼,宝琴上了车,薛蝌便对赶车的仆妇说道:“回府。”
那仆妇也不转身应着,只点点头,手中马鞭一扬,便催动马车向薛宅行去。行到半路,薛蝌和宝琴都觉得头晕,薛蝌一个撑不住,竟从马上掉了下来。宝琴也晕倒在车中。那赶车的仆妇拿掉头上的斗笠,露出那张和宝琴一模一样的脸庞,她正是宝钗。宝钗冷笑一声,将薛蝌拖上车,将马车赶到了西城一处荒废的城隍庙。
将宝琴拖到后院的废井旁,宝钗冷声道:“琴妹妹,可别怪姐姐恨心,姐姐得借了你的身份,才能重回人间,你放心去吧,梅家悔婚之仇,我必为你报了。说完便脱下宝琴的衣服放到一旁,拔下宝琴头上的羊脂白玉点凤步摇狠狠挺插入宝琴的心口,宝琴闷哼一声,宝钗将步摇狠狠一拔,一篷温热的鲜血便喷洒出来。看到这腔热血,宝钗只觉得浑身发热,兴奋的无法自制,一股快意油然而生。
宝琴头一歪,便死了过去。宝钗觉得还不放心,便又攥着步摇在宝琴面上狠狠的划了几道,将宝琴的脸划花了,这会便是让薛蝌来认,他也认不出宝琴来。满意的端详着宝琴那恐怖的脸,宝钗尖声笑道:“哈哈哈哈……”得意之情无法言表。
将宝琴丢到废井里,宝钗又换上了宝琴的衣衫,将自己的衣服也丢到井中,又寻了水洗净手,她才回到破城隍庙,在薛蝌身边躺倒,装出昏迷的样子来。
直到日落西山,薛蝌才醒了过来,一见自己躺在破庙中,薛蝌大惊,再一看宝琴也躺在一旁昏迷着,所幸她的衣冠完好,应该是没有被侵犯。薛蝌忙轻拍宝琴的脸,宝钗装出迷迷糊糊的样子,揉着眼睛问道:“哥哥,我们这是怎么了?”
薛蝌摇摇头,只觉得头好疼,象是宿醉的感觉,可是自己明明没有喝几杯酒,这必是被人下药了。他沉声道:“我们被人下了蒙汗药。”
宝钗做出惊慌的样子,只抓紧自己的襟口道:“是谁下的药,我们这是在哪里?”
薛蝌看着宝琴,心里有种说不清的古怪感觉,妹妹好似变了一个人,可看那模样神情,又与以前一样。薛蝌只当自己是中了药头脑还不清醒,便强撑着扶起宝钗(以下通称假宝琴为宝钗。)向门外走去。
破城隍庙外,马车停在那里,薛蝌扶着宝钗上了车,又去溪边用冷水洗了脸,这才精神了一些。薛蝌赶着车回了薛府。薛孝举早在院子里团团转着,总也不见这兄妹回来,他这心里很是不安。
见薛蝌赶车进门,薛孝举忙迎上前去,关切的问道:“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怎么才回来。”
薛蝌只觉得今天的经历实在离奇,也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的,便对薛孝举笑道:“叔叔放心,只是在路上耽误了。”
薛孝举点了点头,又道:“日后再出去可不能不带人,京城里人多事乱,若真有个什么事,也好打发小厮来报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