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听说元春小产,也顾不上责怪李公公,带了人直奔凤藻宫仪兰殿。太医见了太后,忙跪下道:“回太后,下官无能,元贵人腹中的龙子已是气息微弱,只怕不行了。”
太后眼前一黑,身子一摇,险些儿摔倒了,李公公抢上前扶住她,轻道:“娘娘,您千万保证凤体。”
太后四下一看,见周围并无外人,全是李公公安排的自己人,便冷声道:“小龙子只要有一口气,就要把他平安接到世上。”
太医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忙道:“元贵人是头胎,只怕……”
太后冷声打断太医的话道:“你去开付吊命的药,命人速速煎来给元贵人灌下,其他的不用你管了。叫陈嬷嬷来就行。”陈嬷嬷是宫里专管接生的老手,再难生的孩子,她也有本事给掏出来,只是母亲还能不能活着,那就要看各人的造化了。是以非到特殊时候,是不会让她出手的。
太医忙应了自出去开药。虽然他原和贾府关系不错,但现在的贾府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结交之处了,因此他也只照着太后的话开了药,其他的也不管。
少时陈嬷嬷来了,太后只说道:“其他的不必顾虑,务必保下小龙子。”
陈嬷嬷点了点头,只净手入房。太后在院子里合什祈祷,只求小龙子平安。可叹她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元春腹中的,不过是个野种罢了。宫里除了她,再没有一个人愿意这孩子生出来。
元春已经疼的昏死了过去,陈嬷嬷上前一摸她的肚子,便知道今日这差事不好办。小龙子的胎动几乎没有了,只怕已死在母腹之中。再看元春流出的血,竟然是紫中带黑,陈嬷嬷心里明白了,这元春早被人下了密药,这孩子再不可能活着的。可太后之命不能不听,当下先救醒元春,又给元春灌了吊命的独参汤,只说她早产,让她用足力气生。元春好歹回复些力气,她不知腹中胎儿已没有救了,还拼命照着陈嬷嬷的话去做。可这毕竟是头胎,又不是瓜熟蒂落,哪里就能生下的,折腾了好一阵子,陈嬷嬷一看不行,便将所有的接生婆和丫环都赶出去,从袖中抽出一只乌油亮长不到两尺的擀面杖,竟从元春胸前往下赶,元春惨叫一声,再次昏死过去。
只见元春身下血流如注,擀了多时,元春蓦得尖叫一声,身子一松,一团血肉便被陈嬷嬷生生挤了出来。
陈嬷嬷再也顾不上元春,抢上前抱起那团血肉,用帕子一擦,只见那婴儿面色青紫,脐带将颈子紧紧缠着,显然早已经死了。陈嬷嬷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是好,孩子是死的。
这时李公公得了太后之命,正在门外叫道:“陈嬷嬷,可生下来了?”
陈嬷嬷咬咬牙,慌忙道:“生了。”
太后大喜,急切的问道:“可是个男孩?”
陈嬷嬷将孩子放到元春身边,打开门直挺挺跪倒在太后面前,哀求道:“奴婢无能,小皇子在母腹之中已经归天了。”
太后一听这话,眼一翻便撅了过去,这孩子是她殷殷盼望的,如今怎么就死在母腹之中。李公忙命人将太后抬到凤藻宫寝殿,又是命人去禀报皇上皇后又是请太医的。而元春这里,却是没有人再问一声。
元春缓缓醒来,只觉得凉风送来满鼻子的血腥之气,她伸手一摸自己的肚子,肚子平坦如初,元春忙叫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样了?”回应她的却只有一室清冷。
听得元春生下一个死孩子,皇上脸上露出冷冷的笑容,这正是他要的结果,皇后听了太监的禀报,还以为是抱琴做下的,心中正想着,如何生个法子不落痕迹的除了抱琴,这事便再没人知晓内情了。这帝后二人一向离心,今日却难得在元春生子的事情上第一次取得一致。
可太后晕倒在凤藻宫里,皇上皇后两人不管心里想的是什么,这会都要赶到凤藻宫去。等他们二人赶到之时,太医已将太后救醒了过来,太后哭道:“好好一个男胎,怎么就死了……”
水靖忙躬身道:“母后放心,这事儿臣一定彻查到底,给母后一个交代。”
皇后在一旁也道:“母后,儿臣总管内宫诸事,这事儿臣责无旁贷,定然查个水落石出。”
太后见帝后二人如此一致,倒有些惊讶,只是想起夭亡的皇嗣,太后悲从中来,又是大哭不已。皇上和皇后以及众太监宫女也只能陪着抹眼泪,不管有或没有。
元春躺在床上,虚弱的叫道:“来人……来人……”叫了半天也没人理她,元春手胡乱一划啦,将一个瓷枕碰到地上,咣铛一声巨响,这才惊动了凤藻宫里的诸人。皇后想起元春,便问道:“这元贵人如今怎么样了?”
满室之中,竟没有一个人能回答皇后这个问题,皇后不由心中暗喜,只是面上仍关切的说道:“纵然孩子没了,这元贵人总也算是为皇上孕育过皇嗣,总不能让人说皇家凉薄。”
太后怒道:“哼,金奴银婢的供着她,她还不能保住孩子……”
皇上却淡淡道:“后宫之事本由皇后负责,这贾元春便由皇后处置吧。”
太后点了点头,她原就不在意那贾元春,要的不过是孩子罢了。皇后心中暗笑,忙躬身应道:“是,臣妾遵旨。”
皇上又对太后道:“母后,这里血光重,您还是移驾回宫吧。”
太后疲惫的点头,李公公忙过来递上胳膊,太后扶了缓步出门,上了版舆回宫去了。
恭送太后离开,皇后对皇上道:“万岁,这天色不早,不如臣妾伺候您歇了,这元贵人之事臣妾定会妥当的处理,再不让皇上为难的。”
水靖嗯了一声,皇后喜不自胜,只吩咐留下一个女官先照应着元贵人,自己则带了一大帮太监宫女,拥着水靖回坤宁宫去了。水靖去了坤宁宫,皇后亲手伺候着他洗漱过了,宽了龙袍,换上明黄软缎寝衣,皇后只是转身去放个衣服,再转回头时,水靖已然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皇后也不知他是真睡假睡,只得坐床边,痴痴的看着皇上,她忽然发现,自己进宫以来,这竟是第一次细细端详皇上……
次日一早,元春躺在床上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坤宁宫里来人传下皇后的凤谕,言道:“元贵人身怀龙嗣,不知自重,以致皇嗣夭亡,今贬为浣衣处女奴……”元春已无力哭喊,眼泪默默的顺着面颊滑下来,自知道孩子死的那一刻起,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想来皇后也是觉得直接赐死太便宜自己了,去浣衣处,那些恶妇还不定要怎么折磨自己。
两个身强力壮宫女上前拖着元春,把她扯下床,便拖到浣衣处去了,自此,元春便如永坠地狱,日日受着生不如死的煎熬。
也不知是谁在她的饭里加了药,她那原本破败不堪的身子竟然奇迹般的好了起来,虽说是落了下一身的月子病,可到底活了下去。元春心中正暗自庆幸,却听到有人在外面高喊,“贾元春,出来拜见新来的大人。”
元春钻出破旧的小房子,抬头一看,楞住了,那所谓新来的浣衣处管事竟然是抱琴。
元春喜道:“抱琴,是……”话没说完,便被人扇了一记耳光,那人怒喝道:“凭你也配叫姑姑的名字,找死。”
抱琴冷冷看着元春,一句话都不说,只看着元春挨打。打得元春遍体鳞伤,抱琴才道:“罢了,今儿先放了她吧。”
入夜,元春疼的睡不着觉,忽听有人踢开她的门,抱琴鼻青脸肿的被丢了进来,紧接着,那永刻在元春心中的恶魔,小瑶的哥哥又走了进来,他只冷冷道:“别以为到了这里你们俩个就算太平了,我说过,要让你们生不如死。”说完便用分筋错骨手将元春抱琴的关节全下了,只看着这两人疼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又接了回去,他对抱琴冷声道:“天亮之后安排贾元春洗十桶衣服,洗不完不许吃饭。”说完便扬长而去。自此,小瑶哥哥每隔几天便来折磨元春抱琴一次,真正让这二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元春小产的消息传到贾府,贾母除了痛哭一场,却是什么都做不了,贾政虽然心疼女儿,可他如今就是一个平头百姓,又能怎么样。这母子二人只叹惜着不能借元春产下龙子之机让贾家再次振兴起来,却没人去真心关心元春如今怎么样了。
宝玉自王氏被砍头后,便被贾政严严的拘了起来,每日念多少书写多少字作几篇文章都有极严格的要求,做不到便不许吃饭睡觉。贾母虽然看着心疼,可也知道这二房里要想翻身,就只有靠宝玉从科举上进身了,因此只苦苦的劝着宝玉,又许了好多好处,见实在不行又将黛玉搬出来,只哄着宝玉道:“只要好生读书考上进士,就把黛玉许给他。”可怜的宝玉如同被蒙了眼的驴,只想着那永远不可能得到的胡萝卜,却也真的用心读起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