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却撅着小嘴道:“也不知琏二嫂子怎么样了,那一日回来了就再没听爹爹说起她们的消息,这会儿我还有点想见吉儿了。”
如海脸色微沉,轻道:“玉儿,你些事原是不想告诉你,可你既提了,那爹爹便告诉你。贾府如今败落了,二太太问了斩刑,大老爷病死,二老爷罢官,世袭的爵位也被夺了。如今老太太和二房里只依附着琏儿一家过日子。”
黛玉略惊叹道:“竟落得这般田地。”
如海又道:“湘莲搜遍贾府,只在那二太太房里的密库中找了树骨蓉草,你孙伯伯说过,你娘亲当年就是这中了这个毒。”
黛玉捂住嘴道:“就是她害了娘和哥哥,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害娘亲?”
如海点头道:“这都是旧事了,你娘亲当年才貌双绝,是誉满京城的第一才女,皇亲贵戚世家子弟无不以见她一面为荣。敏儿被选为先皇的女官,当时的几位皇子都对敏儿动了心,可敏儿禀性高洁,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不肯嫁入皇家与人共侍一夫,先皇怜惜,便允了她自主婚事。后来爹爹和娘亲在琼林宴上相遇,我们一见倾心,便去御前求旨,皇家与我们林家极有渊源,先皇自然是极赞同的。当即便发了赐婚诏书。只是当时几位皇子并不甘心,便有人找上才嫁入贾家的二太太,许以重利,让她给你娘亲饮食里下药,是你娘幸运,并不曾吃那下了药的饮食。恶妇还以为你娘昏迷了,便将那皇子放了进去,意欲对你娘行不轨之事。”
黛玉惊的张大嘴巴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小手死死拧着水沐,水沐也被惊得目瞪口呆,再不想还会有这种事情。
如海长叹一声,又对黛玉道:“你娘身边的奶娘拼死缠住那皇子,敏儿跑到了老太太的房中,这才保了清白。可是老太太怕得罪了皇家,硬是把这事压了下来,让你娘生生受了这样的委屈。后来查出是王氏做下此事,那老太太只想着王氏娘家位高权重,竟只重罚王氏,却没有让二老爷休了她,便是如此,那王氏还是恨极了你娘,想来树骨蓉之毒便是那事之后她下的,那时就快要到爹爹前去迎娶的日子,她必是想着你娘嫁过来,自当有了身子,一担有孕,你娘便会慢慢死去,到时任谁也查不出是她做手脚。只是她想不到,这种奇毒仍是能被解去,只是你娘的身子自此就变差了,可惜了你的哥哥,我们也是隔了十年才有了你。”
水沐气得咬牙切齿道:“若早知道这事,再不能让恶妇这么便宜的就死了,真是便宜了她。恩师,那皇子到底是谁?”
如海叹息道:“后来先皇到底知道了这事,便指着件小事贬了那皇子。”水沐略一想,说道:“是他,六王叔水湛?”皇族之中,只有水湛是被削了王爵,远远的贬到岭南蛮荒之地,十几年没回过京。
如海点了点头,对黛玉道:“玉儿,爹爹告诉你这事,就是要你知道,那老太太为了家族利益,连自己亲生的女儿也能算计舍弃,而你不过是个外孙女儿,又得封了公主,她若再见到你,是万万不能放过的。你与琏儿媳妇交好,喜欢吉儿,那老太太就一定会利用这一点来算计你,与其日夜防着,还不如干脆谁都不见。那琏儿媳妇也是个能干的,况且如今是大房里掌家,还能吃了亏不成。”
黛玉脸上笼着一层哀愁,轻道:“玉儿知道了,再不想那府里竟然如此不堪。玉儿听爹爹的,再不见她们的。”
如海叹息着将黛玉揽入怀中,轻声安慰道:“玉儿,那府里也只剩下一个老太太能算计,还有个二老爷让人看不清,其他的人尚好,日后等那府里清明了,你再去看她们也行。”黛玉无言的点了点心,心底一片悲哀。
水沐打叠起心思,百般的逗着黛玉开心,又寻了好些小玩意儿给黛玉玩,才渐渐让黛玉的心情好了起来。
家里没了外人,黛玉便让小如意自由活动,小如意白日里只在黛玉绣楼前的院子里撒欢儿,黛玉见如意极喜欢玩水,便让人把院子里的小水池塘拓宽了,又引来一股活水,由着小如意自由自在泡在池塘里。那架上的秋千,池塘边上的小亭子顶,假山石,无一不成了小如意的地盘,一忽儿闷到水里,一忽儿浑身湿漉漉的跳到秋千架上,时不时还使个小坏,猛的将身体变大,把秋千架压塌,再不说跳到亭子顶上,伏着一动也不动,好似亭子顶的装饰一般,却让黛玉一通好找。有时又懒洋洋的往黛玉门前一趴,整个身体贴在地上,好似脚垫一般,只是没人敢到他身上去擦擦脚罢了。
当日皇后赏下的碧眼貂,也被小如意当成了自己的玩具,可怜那碧眼貂也算是异种灵物,却每日里被小如意当成球玩,只将它甩来踢去玩得不亦乐乎,小如意那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息压得碧眼貂透不过气来,只能任小如意将它搓扁捏圆。这会儿哪里还敢去咬黛玉,莫说是咬,但凡碧眼貂一靠近黛玉,小如意便要龇牙咧嘴教训它一通。因此碧眼貂也只能沦为一个宠物的宠物了。
这一日小如意和黛玉玩得正欢,忽然嗖的一下环到黛玉腕子上,又变成那一只湛青手镯,黛玉知道这是有生人来了,果然不过几息的时间,林府管家便引着太后宫里的李公公走了进来。
李公公一眼看见碧眼貂儿驯服的趴在黛玉脚边,心中一惊,也不敢上前,只远远的躬身行礼。黛玉浅笑着让了,李公公忙道:“奴才奉太后娘娘之命,给公主送些个玩器来。”说完将礼单高举过头,只等着黛玉身边的丫环去拿。
春纤过去接了,李公公看看碧眼貂,忍不住说道:“公主,这貂儿到底是个野物,还是放在笼子里的好,若是伤了谁,反不好了。”
黛玉笑着点头,虽然知道有小如意在是无碍的,但为了表示对李公公的尊重,她还是命人取来笼子,将碧眼貂关了进去。
李公公见碧眼貂被关好了,方才走近几步,笑道:“公主这一阵子可好?”
黛玉浅笑道:“好,多劳公公惦记着。母后身子还好么,我如今还在孝里,不也便进宫请安的,请李公公代我给母后娘娘,皇后娘娘请个安吧。”
李公公笑道:“老奴记住了。”又看了看黛玉,这才袖了黛玉赏他的小玉玩件告辞而去。
李公公走了,黛玉奇道:“不年不节的,太后如何又送我东西?还巴巴儿差了他来?”
雪霏笑道:“公主呀,想那么多做什么,横竖有老爷呢,您想那么多做什么?”
黛玉亦笑道:“可说是呢,都是这阵子这些事闹的。”
李公公回到宫中,直接去回禀太后,太后听得那碧眼貂儿竟然驯服的趴在黛玉脚下,不由奇道:“那貂儿性子最野,哀家还怕它伤着林丫头,再不想这林丫头竟然有这等本事,收服这野性难驯的东西。”
李公公亦道:“正是太后这话,只怕公主也是个有来历的,奴才越看越觉得公主不凡,还是皇上英明,早早儿便封了公主。”
太后笑道:“可也是,只是这孩子如今身上有孝,也不好总让她进宫来陪伴哀家。许是哀家老了,可越来越觉得孤单寂寞。”
李公公忙道:“太后娘再忍几个月,等元贵人的孩子生了,您可就有得忙啦。”
太后嗯了一声道:“可惜这孩子没福气,没托生到皇后的肚子里去。”
李公公凑近一步,对太后道:“娘娘,奴才这几日奉命照顾元贵人,可怎么隐隐听说,皇上自大婚后就没再碰过皇后了。”
“什么?”太后大惊,忙道:“那起居注上的……”
“娘娘,皇上是每逢初一十五便去中宫,可都是皇上睡床上皇后睡地下的,他们并没同床。”
“竟有这等事?你从哪里听说的?”太后大怒道。
“奴才有一日听那元贵人和她的侍女说的。”李公公忙回道。
“唉,怪道皇后这些年都无出。这个皇儿真不让人省心呀,看来皇后再也挽不回皇上心的,倒是要再给皇上选秀了。”太后长叹一声道。
李公公可不敢说什么,只垂道立着。太后出神的想了一会儿心事,又问道:“元贵人腹中的孩子这几日可好?”
李公公忙回道:“太医才诊过的,孩子很好,太医还说,极可能是个男胎。”
太后喜道:“果真?怎么没人来回哀家?”
李公公笑道:“太医去回皇上了,奴才想着这消息还是奴才来回的好,奴才还能讨太后的赏。
太后笑骂道:“你呀!”这主仆几十年的,早建立了一份超乎主仆的感情。
李公公又听了太后几句吩咐,才去了凤藻宫仪兰殿,那元贵人虽说最近比较安份了,他仍是不敢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