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尚世允心里已经给对方定位。
来人脸上的笑容却并不是多么亲切随和,倒像是带着点审视的意味。尚世允脑中没有这人的半点印象,客气地抬手见礼,“正是,在下鹄国人士,在京城逗留几日,便得了空闲正要领略暻都风光。”不亲不疏,言语谨慎,态度随和。
“在下朱明图,京城人士。要说暻都风光,这映日湖就占了三分,而映日风光在于春夏,兄台倒是来对了。我正准备与同僚游湖,不知兄台可有意愿一起呢?”笑着伸出右手作邀请状。
顺着对方手势,湖中果然泊着一艘装饰华丽的画舫。轻纱幔帐,贴金挂玉,雕花纹凤,规模也够气派。湖中游船画舫如织,相较起此艘,却都要逊色几分。绝不是一般人家能拥有的。
这样的豪门世家,看对方言谈举止,人物绝不好应付。正事要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刚想开口回绝,眼神却瞟到朱明图手上的扳指。眼神顿了一下,好眼熟,在哪见过?
对了,那人手上也有一个。遂装作不经意地细细打量几番,不错,一模一样,难道这人与那人有什么关系?
朱明图感觉到对方的眼神在右手上流连,心里暗想:九公主说的果然没错,这鹄国太子心思缜密,洞察力过人,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他反而能捕捉得到。所以你只要到时戴着这枚扳指,他一定会跟你上船。因为他等得,鹄国却等不得。
于是大方地玩笑起来,“没想到公子也是好玉之人。此玉乃是我家主子偶然所得,颜色赤红,极为罕见,请大师仔细雕琢而成的,十分喜爱从不离身。好在主子不是小气之人,被我硬讨了过来。”
这就没错了,从不离身,上面的图案是一种见所未见的鸟,能够被这种人认可为主子,身份能力定有不凡之处吧,除了她还有谁?
算算天数,这是他能名正言顺地逗留在暻都的极限了吧,真是算计得天衣无缝,这时候才找他答复,够沉得住气。
“在下初来大暻,对暻都也不甚熟悉,能与公子同游真是荣幸之至。”一个眼神制止想要开口回绝的侍从,微笑着回答。
“公子真是爽快之人,请……”朱明图一侧身,又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请……”
没想到画舫之中也是别有洞天,琴棋书画,茶酒佳肴,美人如玉,样样齐全。
尚世允不禁苦笑,可惜他是没心情享受,但还得做出十分受用的样子。纱幔半掩的船舱之中,两人对席而坐,品酒聊天,又有佳人抚琴浅唱,惬意非常。
待行至湖心,朱明图挥手示意他人退下。一直戒备状态的尚世允的侍卫们也皆手握刀柄,单膝跪坐,全部的进攻姿态。
“太子殿下不必紧张,您知道我是什么人吧,否则您不会上船。”似乎没有觉察到四周剑拔弩张的紧张状态,还是如先前般的悠闲地品着手中的酒。
示意侍卫们不必紧张,也学着对方的样子,端起案上的白玉酒杯,细细品着。
“九公主手下果然是人才济济,竟能网络到公子这样的有识之士。那些佳人也是吗?”
“在下不过是一介商人,能得到公主的赏识是从没想过的幸事。游湖当然要有美人歌舞相伴,否则才叫特立独行。呵呵,放心,她们都是公主手下带出来的。”放下手中的杯子,投了一个安心的眼神给对方。
“九公主不在京城?”尚世允试探着询问,到底是被皇帝软禁还是与皇帝唱的一场戏,他还是拿不准,连探子也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他才不相信那个女人会被人掳去。
“殿下心里有思量,怎还要多此一举?”朱明图笑笑,避而不答,亲自为对方斟满一杯。
尚世允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公主的答复可是在朱公子手里?”
“呵呵,不错,公主不方便出面,就派我前来通知公子。”
“如何?”虽然心中焦急非常,也是颇为忧虑,万一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怎么办?万一这次自己赌错了怎么办?但还是保持着皇子应有的优雅和礼节。不疾不徐的问道。
“我也不清楚,公主就只有一句话:请太子准备。”
尚世允反映了一下,维持着温和儒雅的笑脸,“请替我转告公主,世允感谢公主恩德,我们的合作一定会很愉快。”
朱明图听闻也笑起来,“那是自然,虽然朱某不清楚殿下与公主的交易,但是与公主合作,我敢保证一定会是双赢!哈哈哈,这下我们可以痛快喝酒了吧!”
“好,美景美酒美人,一定要喝个尽兴,哈哈哈。
皇帝遇刺之事已过去将近半个月,三国使臣业已陆续归国,京中又归于暂时宁静。
但只是这平静表面之下掩盖的是暗潮涌动还是真的安宁无波,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自从几个月前,晋王邀刑部侍郎陆飞宏过府议事之后,陆、晋二人往来愈加密切,加之皇帝这段时间对十皇子风鸣澈的关注,一位又是新晋的皇子老师,引来朝中无数人猜测:难道晋王又要来个回马枪,重新杀入权利争夺,这次是要跟十皇子结盟?
而身处风暴之中的两人,却像没事人一样,充耳不闻,照样该来往的来往,丝毫不避讳。就在此时,尽舞堂二楼的一座雅间内。
“难道父皇真想打蒙?”说话的正是玉树临风、谈吐不凡、温文尔雅、风流倜傥、人面兽心的晋王风鸣洵是也。
“照公主的表现,应该是说服皇上了。”同样儒雅温和的一人,年纪轻轻已有文士气度。只是眉间的倔强刚烈,眼中暗藏的幽深狡猾,让人绝不敢轻视,正是陆飞宏无疑。
“噔噔噔……”随着叩门声,两人相视一眼,面对晋王的诧异,陆飞宏做了个安心的眼神,示意对方不必担心。
“请进。”话语刚落,一位端着酒菜的女子悄声而入。
“秦老板?”一瞬间的惊讶,看看对面安坐不语的陆飞宏,恍然醒悟轻笑起来。“九妹真是大手笔啊,连秦老板这样的人物也网罗麾下。”
秦莎也不简单。但笑不语,将手上的东西布置好后,入席就座,为两人和自己斟上酒,不卑不媚,“公主对我有再造之恩。”
“奥?九妹何时遇上的这么些人物,早知道来尽舞堂就不用带银子了,直接把九妹拉来就是。”谈笑得似是轻松,眼睛却瞟向另外一副空着的碗筷,还有什么人?
秦莎不是好糊弄的,想摸九少的底?恐怕连皇上都不敢说能掌控得了九少。
美目横波,流转着的却是狡黠跟圆滑,“我哪算得上什么人物,也就是九少手底下跑腿的,不值一提。”美人一笑,整个室内都觉得流光溢彩。
“秦老板谦虚了,以女子之身支撑着这么大的事业,鱼龙混杂,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转的。”知道她是在谦虚自贬,却也能透露出风鸣辰手下绝对能人不少,就算不会比秦莎出众,也定不会差多少。尽舞堂背后的人,有过多少猜测,没想到那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正在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着,又有一人被领入雅间。
“抱歉抱歉,朱某来迟了。”朱明图一拱双手满脸歉意。
“没想到尽是熟人,哈哈。”晋王风鸣洵看清来人微微一皱眉,刚好将苦涩的笑脸掩了过去。靠,不要告诉我京城首富朱家也是风鸣辰手下跑腿的,什么时候这样的人都进了风鸣辰的阵营?那她为什么还找我?我就一闲散王爷,说不定那天就被人处理了。
“晋王殿下、陆大人、秦老板。”一一行礼之后,朱明图也没有拘束,自觉落座。今日为何而来,大家都清楚,反正都是九公主的人,一条线上的蚂蚱,有的是合作的机会,就不必分那么清了。
“小九到底还有多少人是我不知道的?”晋王也一改整晚浅笑温和的模样,板起脸色。
自己虽然答应站在风鸣辰这边,可不代表自己会甘心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他不是没有能力的昏庸之人,这一点选择拉拢自己的风鸣辰应该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
气氛一时僵起来,这皇子发起威来气势也不是盖的。秦、朱二人转向陆飞宏,这算是朝廷那边的事吧。
陆飞宏维持着一丝不苟的坐姿,直视对方。
“请晋王不必多想,妄自菲薄。朝中的人事,其实晋王是看得清楚的,况且公主已经将底细交给晋王,那几乎是公主在朝中的全部安排,下官所知的全部。若非公主信任晋王,相信晋王的能力,真心与晋王合作,绝不会如此。以公主的为人、性格、胆识,能吸引人才为其效力再正常不过,我们不也正是清楚公主的能力才追随左右的吗?相信晋王心中已有结论,互利共生,双方互惠,不也是为政之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