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了,立刻变了脸色,满面惶恐之意,颤抖着嘴唇,想要分辨,却是连开口也万般艰难。
水涵冷冷瞧着她,接着道:“老太君,你说林姑娘若没有贾家支持,正妃当不了多长时间,便得退位让贤,这样的话,你也敢说出口,也忒大胆了!赐婚之事,是父皇下旨定下来的,金口玉言,岂会更改?难不成,你能左右我父皇的意思?哼,这一生,我的妻子,只会是林姑娘,绝不会是其他人!”
听了这一段掷地有声的话语,看着居高临下、神色冷峻的水涵,众人均不敢开言,贾母面色发白,身子抖了几下,屈膝跪下,诚惶诚恐地道:“臣妇失言,还请四皇子恕罪。”
说到这儿,深吸一口气,面上露出淡淡的凄婉悲凉之色,接着道:“四皇子容禀,臣妇对玉儿这个外孙女一直呵护有加,疼如珠宝,如今,臣妇不过求她为元贵人说几句话儿罢了,这样的小事,她却坚决不肯应允,臣妇一时情急,即便说错了话,也是情有可原的。四皇子,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与臣妇计较。”
水涵听了,冷冷哼了一声,眼中越过一道灼热的怒火,声音疏离而清冷:“你疼林姑娘如珠宝?这话说出来,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别的暂且不论,单拿贵府的二太太来说,她在林姑娘的药丸中下毒,之前你不清楚,也就罢了,后来知道了,对于二太太,却没有半句呵责之言,依旧和善如昔。如今,竟还来求林姑娘为元贵人说情,你怎么有脸?你口口声声说惦记着林姑娘的生母,现在却诅咒林姑娘,说她必会为我休弃,这样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林夫人在天有灵,若是知道你这样待她唯一的爱女,还不知是什么表情呢。”
贾母一窒,面色苍白无力,竟有些无言以对。水涵冷笑一声,接着道:“罢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说什么了,究竟也没有什么意思。刚才你威胁林姑娘,说她正妃之位当不长,今儿个,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成为现实。倒是有一句话,要提醒老太君,你们贾家恃强凌弱,横行不法,做了很多无法无天的事情,这一些,父皇早有耳闻。如今,若还敢欺负林姑娘,你这老太君,便当不长了!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对付一个贾家,应该还绰绰有余。”
贾母闻言,脸色煞白如纸,身子一软,猛地两眼一翻,往后倒下,登时不醒人事。
在贾母心中,最看重的,自然是贾家和自己象牙宝塔般的地位,如今竟被水涵如此警告威胁,这让她如何承受得起?
见贾母陷入昏迷,水涵满不在意,神色悠然,众人却相顾失色,探春与薛宝钗忙上前扶住,叫了几声,贾母却依旧不应。见事情发展成这样,黛玉始料不及,拍了拍额头,凝住心神,唤人在窗下设了软枕,扶贾母靠着,又让采薇过来看视。
众人忙乱了好一阵,贾母方才幽幽醒转,见水涵在一旁冷眼旁观,面色冷淡,便哭道:“四皇子,刚才是臣妇胡言乱语,四皇子千万不要见怪。”
水涵拂了拂袖,神色依旧清冷,淡淡地道:“念在你是林姑娘外祖母的份上,今儿个便罢了,再有此事,我绝不轻饶。贾家的人,我一点儿都不想再见到,以后,你也少来这儿走动罢。”
贾母听了,自是感激涕零,忙应了一声,水涵瞧着她,冷冷一笑,接着道:“时候不早了,老太君既醒了,是不是该告辞了?”
话音才落,薛宝钗忙开口道:“老太太虽然醒了,身子却依旧很虚弱,还请四皇子开恩,让老太太在这儿略歇一歇。”
探春亦看向黛玉,恳求道:“林姐姐,好歹老太太是姑妈的生母,是你的外祖母,又这么大年纪,容她略歇息一会儿吧。”
黛玉听了,想起母亲,看着苍白虚弱的贾母,沉吟片刻,叹了一口气,点头道:“罢了,紫鹃,你去收拾一下,采薇、雪雁,你们来将老太太移到厢房。”
众人忙答允下来,依言将贾母移到厢房,又让采薇开方,煎药给贾母服下。见事情料理妥当,水涵便将黛玉拉到一旁,软声道:“玉儿,我先走了,你自己多多小心,若是有什么事,便去书房唤我。今儿个我没什么事,整天都会呆在那儿。”
黛玉答允一声,送水涵出轩,一侧的薛宝钗虽在照料贾母,心却一直在水涵身上,闻言立时眼睛一亮,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一时绛雪轩中的丫鬟摆了午膳,众人草草用了,因劳累了一上午,黛玉很是疲倦,便让丫鬟细心照料贾母,自己回房午休,也让人给薛宝钗、探春备了房间。无论如何,基本的礼仪还是要维持的。
时已午时,薛宝钗坐在陈设精致的客房中,唤了一个小丫鬟进来,拐弯抹角地问明书房的路径,仔细铭记在心,方让小丫鬟离去。
打开梳妆匣,薛宝钗取了桃木梳子,梳理青丝,在双颊薄薄施了一层胭脂,用心妆扮一番。
收拾整齐后,宝钗看着镜中的自己,抿唇轻笑,更添了一丝娇艳欲滴之色。
好不容易进了晴梦园,见了朝思暮想之人,如何能空手而回?
端了一个盛满点心的托盘,款款出了绛雪轩,薛宝钗沿着回廊,一步步行向书房,对前程一往无惧。
武人们说,学得千金艺,卖得王侯家。而她,有无双颜,要卖与的,却是帝王皇子。
薛家势力衰落,消息传遍京城,以她的身份,再难攀上什么好亲事。虽然王夫人待她依旧很好,却已经没有金玉联姻的意思,至多,只愿给她一个二房的名分罢了。何况,贾宝玉神智不清,元妃被废,贾家的势力,已经一落千丈了。既是这样,何不放弃贾家,选择声名显赫的四皇子?
一路行来,有几位侍卫上来盘问,她均低眉浅笑,镇定自若地道:“淑和郡主命我给四皇子送点心。”
侍卫听说事涉黛玉,自然不敢再追问,何况,府中向来律禁森严,有谁能想到,会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子?因此,薛宝钗的行程,竟是一帆风顺。
行到书房时,悄无声息地推门进去,便见那位白衣男子坐在窗下,手中拿着一卷书,背影俊秀,清雅如诗。
听得脚步声,男子蓦然回头,目光缓缓飘动,落在薛宝钗身上,惊讶之情溢于言表,皱眉问道:“薛姑娘,你来这儿干什么?”
薛宝钗搁下托盘,敛衽行了一礼,轻轻低下头,我见犹怜,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民女有几句话,想与四皇子一叙。”
水涵愕然,薛宝钗抬起眼眸,美目流盼,瞧了他一眼,温婉地道:“其实,在民女八岁时,便在苏州的赛才会上,与四殿下有过一面之缘,且一同比对联,当日,民女对的那句‘美人窗下美人蕉’,不知殿下是否记得?”
水涵闻言,思绪纷飞,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那日与黛玉联袂展才的景象。
往事历历,宛在昨日,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大,即将成为他的妻子了。想到这儿,水涵目光转柔,唇边溢出一抹轻柔温暖的笑容,灿若新月。
薛宝钗见状,自是大受鼓舞,深吸一口气,敛衽跪下,柔声道:“自苏州一见,奴婢知四殿下才华横溢,仰慕不已,时常盼与殿下重逢,谈论诗词雅事。”
彼时,碧纱窗滤出清澈的霞光,香炉中的百合香静静燃烧,有缠绵的袅袅白烟缭绕在房内,香气清郁甘甜。轻烟霞光中的女子,容色姣好,绝色倾城,眼波温柔,似能拧出水来。
听了这话,水涵惊愕片刻,立刻明白过来,眼中闪过一抹寒意,口中却淡笑道:“原来如此,姑娘待涵潼如此用心,涵潼感激不尽。”
薛宝钗闻言,自是喜不自胜,心湃如潮。常听人说,容色绝美的女子,任谁见了,都会化为绕指柔肠,如今看,果然名不虚传呢。想来,之前他待她冷淡,是因他先入为主,只知道注视黛玉,从未正眼看过她,没发现她有多美罢了。
耳畔传来水涵的轻叹,缥缈如云,接着便听他轻声说道:“涵潼已有正妃,薛姑娘这些话,说得太迟了,当真可惜呀。”
听了这暗含深意的话,薛宝钗粉脸流霞,似一朵不胜娇羞的凝露牡丹,默了良久,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民女愿为奴为婢,服侍四殿下看书习字,对弈论心。”
黛玉又如何?正妃又如何?她有信心,能凭自己出众的才貌,赢得这位男子的心,然后,一步一步,得到她想要的所有东西。
水涵轻轻“唔”了一声,微微眯起眼,声音清淡如云:“薛姑娘容色绝美,如倾城牡丹一般,为奴为婢,不是太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