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晃动,安小琬发觉自己的双脚已经离地,被白龙越背了起来。晃悠悠的不确定感令她立刻双手攀住了白龙越,害怕会掉下去。
跨上台阶的时候,白龙越的脚被绊了一下,踉跄了几步,吓得安小琬差点惊呼起来,一旁的媒婆连忙提醒道:“新娘子没进门千万不能出声啊,不吉利的。”
听了这话,安小琬将已经冲到喉咙的叫喊声又咽了下去。
原本就混沌的脑子被这一摇一晃,变得更加浑浊。安小琬只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空中似地,整个人四肢松软麻木。
恍惚间,安小琬听到周围人群爆出一阵欢呼,随即白龙越矮下身子。
“跨火盆了!跨火盆了!”人群再次欢腾,纷纷都围在一旁生怕看不到这一幕。
一个炭盆被摆在了安小琬的身前,她透过盖头下那狭窄的视野看到盆中的炭火还劈啪作响,心里有些胆怯。喜服的裙摆又长又拖拉,小琬害怕跨过的时候会不会沾上火花。
媒婆一托她的手臂,一边引着她抬腿跨过,一边口中朗声念道:“日子越来越红火。”引得众人鼓掌欢呼。
安小琬跨过火盆,心里还有些慌,总想回头看看衣摆有没有被烧着。媒婆发现了她的小动作,连忙嘱咐:“新娘子不能回头的,这可是禁忌啊。”安小琬只好忍住。
“新娘子,准备踏米袋了。”媒婆小声伏在她耳边说道。
米袋?哦,安小琬想起来了,昨晚老爹也跟她说过这点。
昨夜,安沐闲翻出不知从哪儿抄录的一本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他清了清喉咙,然后对女儿说:“小琬,至于明天的流程,林嫂白天来时对我详细地说了一遍,我都给记下来了。”
安小琬看到那蝇头小楷将册子布满,不由地一个头两个大:“这么多?”她以为不过是穿上喜服然后坐着轿子去白家拜堂而已,没想到还有一整本的麻烦细节。
安沐闲便一条条地读了出来,他也不知道原来女人出嫁这么复杂。当年他和柳如岚成亲时,因为不被众人看好,所以只不过两人自己草草拜了堂而已。
而其中令小琬觉得有趣的便是这踏米袋。据说,是在红毯上依次摆放着两只米袋,然后每踏一步,便将后面的一只米袋挪到前面去。新娘子由人扶着就这样慢慢地从宅门一直走到喜堂。她觉得很是有趣。
此时真的踩在了米袋上,安小琬才知道这脚下凹凸不平的有多难走。带着盖头的她视线受到约束,只能看见脚下,这令她整个人都觉得怪怪的。再加上脚下一会高一会低,她时刻担心自己会脚一歪地摔倒。
或许是扶着她的人也感觉到了她的不适应,扶着的手也不住地加注力道,就差没把安小琬架空而行了。
安小琬一路提心吊胆地终于走到喜堂前的台阶上。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安小琬在心里感叹不已。
喜堂里没有外面那般嘈杂,有些安静地不够喜气。这气氛总算令安小琬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颜平辉坐在高堂长辈的主位之上,正对着大门。从轿子落下的那一刻起,他就看见了穿着凤冠霞帔的安小琬,目睹着她被白龙越背上台阶,跨过火盆,踏着米袋,一直走到他的面前。
好嫉妒!特别当安小琬越是接近,他心中的妒忌就越是强烈。期间,他有好几次冲动地想要跑过去拉着小琬的手离开。
但可悲的是他还不至于完全丧失了理智,只能紧紧地握住座椅的扶手,竭力压抑着,如坐针毡。他就知道被迫来出席小琬的婚礼,将会是这辈子最大的考验。显然,这样想的不止他一个人,明太后也没有停止过担忧。
前一夜,明太后特意请人将颜平辉邀去自己的寝宫。
“母后,您找我?”落寞的颜平辉实在是无法强颜欢笑,他只是应付敷衍般地打着招呼。
明太后对于这个如亲生儿子般看待的陛下也是有些内疚的。年轻时,她与平辉的母妃后宫争宠时,险些伤害了这孩子。所以后来当一切尘埃落定,她总是想弥补颜平辉一些东西。因此一开始,她也是几乎全力地想要撮合平辉和小琬,这两个孩子都深得她的喜爱,如果能走到一起,那便是最好了。可结果却是令人有些感伤的,与人斗与天争,却逃不过命运。而她则不得不做那个反复的恶人。
她摆出慈母的微笑,对颜平辉试探道:“陛下,明天是小琬的婚礼,您和皇后都准备好了吗?”
“林公公会替我们说那些繁琐的话。剩下的两三句简短的话,也没什么可准备的。”颜平辉听了太后的话,只觉得刺耳,就好像是故意非要将他极力掩藏的东西挖出来。
明太后自然听得出他的不满,索性也不遮掩了,一语点破:“其实哀家最想问的是,陛下的心准备好了吗?”
心准备好了吗?这句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令颜平辉原本被封锁的情绪顿时又激动起来,翻腾得连他自己都压抑不住。怎么可能准备好!就算给他一辈子的时间,他也无法说出已经准备好了。
明太后见他沉默不语,无奈地叹息:“不管怎样,陛下还是必须记住,明天是安小琬嫁给白龙越的日子。而陛下您的身份不是新郎而是主持者。即使个人觉得生不如死,也必须要顾及皇室的脸面、国家的体统。”
“我记住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除了点头说是,颜平辉还能够做什么吗?难道真的冲到白家或是安家大闹一场?这种好不现实的念头,总是在他脑海中没有间断过,但颜平辉还不至于真的做到这一步。因为他不想让小琬以谴责不满的目光看着他。
林公公有些尖锐的嗓音,拉回了颜平辉的思绪。他看到安小琬和白龙越已经跪在面前不远处,手系红线,凝听着祝福和勉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