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在森林里不胫而走。到太阳落山时,方圆一百三十英里之内所有的鹿、狐狸、浣熊、松鼠和花栗鼠都知道,吉米逊·坎皮奥先生和城里的一位朋友将到离“湖边”旅馆不到半英里的琼斯湾野营。当然,他们不知道城里的这位朋友就是弗莱迪,他们还以为是亨利·霍珀医生呢。
弗莱迪意识到他的身份必须严格保密,他知道他们将独木船拖上岸的那一刻,会有无数双好奇的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将会有无数只耳朵倾听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一旦森林里的动物们知道著名的猪侦探在湖边野营,很快全乡村都会知道这件事。
幸运的是,坎皮奥先生备有许多用樟脑丸收藏起来的旧野营衣服。弗莱迪从中挑选了一件黑红相间的大方格短衬衣,一条蓝色工作裤,一双红白条纹羊毛袜,一双高靿靴子。尽管这双靴子对他的蹄子来说比较大,不过,他在穿之前往靴子里塞了一双袜子,这样穿起来就舒服了。他决定不戴假胡子,因为这在灌木丛中走路时会很不方便。但是为了尽可能地遮盖他的脸,他选择了一顶坎皮奥先生的爷爷戴过的浣熊皮帽,坎皮奥先生的爷爷在设阱捕兽方面是出了名的。这顶帽子戴上去很热,但是帽子正好遮住了眼睛,并且后面还带了条辫子。经过这番打扮,弗莱迪变成了正气喘吁吁地行走在阿迪朗达克山中小路上的一位普通的野营者,甚至连身上的樟脑丸的味道也与这身打扮是那么的相称。
随身携带的营具中还有一只小皮箱,就像医生的巡诊箱一样,装有急救工具和一些简单的药品。坎皮奥先生说,这是他姑妈在他第一次野营时让他买的。箱子的侧边印有厂家的名字:亨利·霍珀公司。弗莱迪把“公司”两个字擦掉,然后用墨水写上“M.D.”两个字母。“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过将自己打扮成个医生?”他说,“手拿医生的巡诊箱,我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在湖的北岸,一片小树林一直延伸到了湖边。不过,在琼斯湾的东岸是“多石岬”,“多石岬”旁边有一小片沙滩,坎皮奥先生在沙滩的边上开始动手搭起帐篷来。他拿出水平尺,用小斧子清理了灌木丛,将小土丘砸平,然后解开帐篷,把它展开,再用木钉钉住帐篷的八个角,接着,他钻进帐篷,支起中央支杆。整个过程下来,前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他们又用了半小时的时间把独木船上的东西卸下来,在帐篷前支起桌椅。坎皮奥先生先用两排平面石搭起一个四英寸宽的小炉灶,再提来满满一桶水,用来烧水沏茶,接着便开始和面做烙饼。
“我最好还是来生火烧水吧。”弗莱迪说。
“你以前是不是从来没有野营过?”坎皮奥先生问道,“那……你想点就点吧。”
弗莱迪捡来几根树枝,然后在石头灶里点起火来。树枝非常干,一点就着了。火烧得很旺,不到两分钟那几根树枝就差不多烧没了,弗莱迪不得不再去捡。这样重复了几次,弗莱迪走得一次比一次远,用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最后一次,还没等他回来火就灭了。
“噢,亲爱的。”他说,“我想我是不是应该先多捡些树枝?”
“你会用小斧子吗?”坎皮奥先生问,“帐篷后面有一些小黑桦树。去砍上三四棵小的,拖过来。这些树枝不干,也能烧着。你再多捡些树枝、树棍,然后把湿桦树放在上面,湿树枝能烧成炭,我们要用炭火来烙饼。”他将面碗放下,打开一罐腌肉,“不能轻轻松松地野营,那还有什么劲儿。”他说,“要想轻轻松松地野营,秘诀在于凡事都要事先有所准备。只有把地平整好了才能搭帐篷,只有捡够了树枝才能生火。”他拿出盘子、刀子、叉子,开始摆桌子。
弗莱迪第二次生火要顺利得多。他像许多新手一样,把火烧得非常旺。其实,一小堆火就能在短短几分钟内烧开一桶水,几块炭就能烙够一个人和一只猪吃的饼。他们将黄油和糖枫汁抹在饼面上,开始烙饼。坎皮奥先生向弗莱迪表演了如何给饼翻个儿。他可是个行家,当饼有一面烙好后,他拿起煎锅轻轻一掂,饼就飞了起来,在空中翻了三个个儿,然后平稳地落回到锅里,并且是没有烙的那一面朝下。弗莱迪把第一个抛到了树上,那饼没再下来。第二个成功了,不过饼落在锅沿上,有一半掉进了火里,也只能勉强算是成功。后来做的就好多了,他感到这样翻饼很有趣,一共吃了十六个饼。
吃完第十六个饼之后,弗莱迪哼哼了几声,懒洋洋地躺在了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嗬!哎呀!”他说,“这才是生活!”
“这些话还是留着你自己享用吧。”坎皮奥先生说,“如果吃饱了,你就去刷盘子吧。”
“什么……现在?”弗莱迪问。
“一个会野营的人是不会留着脏盘子不洗的。”坎皮奥先生说完,就把煎锅递给了他。
弗莱迪走进帐篷,把背包翻了个遍。他喊道:“洗碗盆在哪儿?”
坎皮奥先生便把他叫了出来,“我说老弟,那就是你的洗碗盆。”他说着,指了指湖,“一束草就可以当洗碗布,一把沙子就可以当肥皂,等你发现用这些东西刷盘子有多干净时,你会大吃一惊的。”
等把所有东西都刷洗干净,收拾完之后,坎皮奥先生拿出望远镜,把它架在三脚架上,然后向湖对岸望去。“我来看看家里怎么样了。”他说,“哈哈,班尼斯特正朝埃尔米拉姑妈走去,准备把她推回屋子里。想看看吗?”
弗莱迪把眼睛对准望远镜。遥远的对岸跃然映入眼帘,近在咫尺。他看到埃尔米拉小姐坐在轮椅上,距离那么近,如果她脸上有什么表情的话,他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当然她脸上毫无表情。班尼斯特站在她的面前;弗莱迪看到班尼斯特转到了轮椅的后面,开始推着轮椅向房子走去。“天哪!”弗莱迪叫道,他看见男管家在老妇人的身后弯下腰,做了个可怕的鬼脸。
“怎么了?”坎皮奥先生问。弗莱迪闪到一边,让他来看。“天哪!”他说,“我真不知道,班尼斯特讨厌她都到了这样一个程度!”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嗯,他很有天赋!哈哈,不知道我能不能做这样的鬼脸。这个怎么样,弗莱迪?”他转过身来,对着猪儿耸起了鼻子,还想将面部五官的其他部分都与鼻子挤在一起。
“挺不错!”弗莱迪说,“瞧我的。”只见他两眼上翻,嘴巴咧得大大的,然后又将猪嘴努到一边。
“天哪!”坎皮奥先生说,“好了,弗莱迪,这样子太可怕了!噢,你看上去都没有人样了。哈哈,你本来就没有人样。其实,我想说,你那么做不会伤着你的脸吧?”
“我们过去常常做这样的游戏。”弗莱迪说,“围成一圈坐下,做鬼脸,谁做得最可怕,谁得奖。”
“哪天给我看看你的奖品。”坎皮奥先生说道,“我敢打赌,你得了一屋子奖品。”他看了一眼刚落到西面山上的太阳,说道,“咱们来生火吧,太阳落山后会很冷的。走,去拖一些枯树枝来。别嫌麻烦,把树枝砍下来,再把树干扔到火里,着起来后再把它们挑起来。哎,不要那根,弗莱迪,那是铁杉,着起来会火星四溅的。”
“嘘!”弗莱迪低声说道,因为他听到灌木丛下面有小动物爬动的沙沙声,“不要这么大声叫我真名,记住我用的是假身份。”
“对不起。”坎皮奥先生嘀咕着,坐到一根圆木上,用棍子拨了拨火,“咦,霍珀医生,”他大声说道,“你不是要跟我讲讲你在非洲荒野上的经历吗?”
“是的,坎皮奥先生。这就给您讲,先生。”弗莱迪骄傲地说道,“嗯,先生,您知道,我到非洲的目的是要研究当地巫医治病的方法。他们的方法与美国正规的医疗方法大相径庭。他们的方法主要是戴上假面具,在患者周围跳舞、敲鼓、大叫。在那些光开药、查看舌头的医生看来,这些方法显然很愚蠢。奇怪的是,病人通常情况下还真的治愈了。
“尽管这种疗法很成功,但是只有少数几名美国医生使用这种方法。这其中的原因您也很清楚。如果先生您得了流感,您的医生不是一脸严肃地给您测量体温;相反,披上豹皮,戴上小丑面具,围着您的床,尖声叫喊,吱吱嘎嘎地摇着小鼓,您可能会很恼怒。”
天越来越黑,弗莱迪向四周看了看,灌木丛下到处是一对对的亮光,那是一双双映射着火光的小动物的眼睛,他们是夜晚篝火边的听众。
“不过,”弗莱迪继续说道,“在我对医疗方法进行研究时,我开始研究起巫医常用的巫术(magic)。”
“啊,魔术(magic)呀!”坎皮奥先生说,“我有个朋友叫弗莱迪,是位魔术师。你可能听说过他。”
“我看过他的表演。”弗莱迪回答道,“他是只非常聪明的猪。不过,我刚才是说,我学过巫术(magic)。我跟非洲最有名的玛格伦巴巫师学习过巫术,在编咒语、制作如意帽等方面成了行家。您知道,戴上如意帽后,您就能得到您想要的任何东西。”
“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有时行,有时不行,这要看情况而定。”
“什么情况?”
“噢,要看一般的情况,这样或那样的情况。”
“很明显,”坎皮奥先生说,“按你所说的去做,我觉得我自己几乎都可以编一个如意帽。接着往下说。”
“后来,”弗莱迪说,“我学会了变形术。例如,我可以把人变成,噢,变成一只猪。正是这变形术给我惹了麻烦。有一天我练习变形术时,把老玛格利比变成了一棵树……”
“我想,他刚才是叫玛格伦巴。”坎皮奥先生说。
“玛格利比是他的名,他的全名是玛格利比·玛格伦巴。总之,他变成了一百英尺高的木棉树,而我忘了怎么能把他变回来。当然,他不会说话,只能发出像树叶被风吹动时一样的沙沙声。老兄,那树叶的沙沙声好响呀!他完全疯了。我赶紧离开了非洲。幸好我没有把他变成大象或者鳄鱼什么的,真幸运!”
“什么声音?!”坎皮奥先生叫道,跳了起来,听了听,说,“好像是枪声。”
弗莱迪也听到了,但由于耳朵被浣熊皮帽捂得严严实实,他只能听到非常微弱的声音。“一定离这儿很远。”他说。
“我想不会很远。”坎皮奥先生说,“声音在树林里不会传得很远。这声音来自‘湖边’旅馆的方向。我们过去看看,沿着岸边走,那儿有条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