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他继续说:“世界上大多数的最文明的民族极力想尽办法从挪亚的子侄那里溯寻他们的渊源。”所谓大多数的最文明的民族究竟有多少呢?他们又都是谁呢?我担心很伟大和很文明的中国民族,以及东西南北四方的其他几个民族,他们自己恐怕对这个问题都不大会关心吧。信仰《圣经》的一切民族(我觉得这就是我们的作者所指的“大多数的最文明的民族”)一般会从挪亚那里去溯寻他们的渊源;至于世上的其他民族,他们是不会想到挪亚的子侄们的。
但是,就算是命令各国的谱牒官和考古学家(因为极力想方设法溯寻民族渊源的通常就是这些人)或者是所有民族本身都努力从挪亚的某个儿子或某个侄子那里去溯寻他们的渊源,这对于证明亚当支配全世界的统治权,并且按理应当传给祖先们也没有什么关系。每个民族或每个种族的人们努力从某些人身上溯寻他们的渊源,我们可以断定那是由于他们觉得这些人是有名望的人,是对后世有荣誉的人,或者是他们的德性和行为都很伟大。除此之外,他们并没有追问或考虑这些人是谁的后嗣,他们只是把这些人看做是一些凭着自己的德性,把他们自己提高到了一定的地位,从而可以给后世那些自称为他们后代的人带来光彩的人而已。但是即便他们像奥古机兹、赫丘利、婆罗门、坦伯连、法拉梦德,甚至像朱匹忒和萨腾这些人就是许多古代种族和近代种族都曾经努力从他们那里寻找自己的渊源的那些名字,难道这就会证明这些人“按理应当享有传给他们的亚当的统治权”吗?如果不会的话,它便不过是我们的作者用来迷惑他的读者们的一种闪烁其词而已,本身没有任何意义。
142.因此,他告诉我们关于分配世界的那些话:“有人说,那是用抽签的方法来进行分配的,又有人觉得挪亚在十年之内环游地中海,并把世界分成亚细亚、阿非利加和欧罗巴。”分别把一部分的土地分给他的三个儿子,亚美利加则好像是留了下来,谁能攫取它就算是谁的,这些话也是为了相同的目的。我们的作者为什么肯下那么大的功夫来证明挪亚把世界分配给他的儿子们,却对他那连梦都不如的想象不肯抛弃,还以为能从什么地方得到对这种想象的支持呢?他这样做的确是非常令人费解的。
因为这样一种“分配”,即使能证明有什么的话,结果肯定也会剥夺亚当的继承人的权力,又或者除非三兄弟全都是亚当的继承人,所以,我们的作者接着又说出这样的话:“这种分配的情况虽然不明确,但是,有一件事最可以确定,那就是,分配本身是由挪亚和他的儿子的家族进行的,而这个家族的领袖和君主便是两亲。”如果承认他的话是对的,并且认为它在证明世界上所有权力不过是亚当传下来的统治这一点上有效力,这也仅能够证明,儿子们的父亲全部都是亚当这种统治权的继承者。因为,在那个时代,如果含和雅弗以及长子之外的其他父母们都是他们自己家族的领袖和君主,都有权利按照家族分配地面,那么,年纪较小的兄弟们同样也是家族的父亲,又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享有一样的权利呢?既然含和雅弗没有因为他们的长兄有嗣子的权利,就导致他们失去那传给他的权利,不能当上君主,那么今天的众子也可以凭着传给他们的一样的权力而成为君主。
这样一来,我们的作者所说的王的自然权利就只能限于他自己的儿女,按照这种自然权利建立的王国没有一个能大过一个家族。因为“亚当支配世界的统治权”,如果不是像我们的作者所说的那样,按理只应该传给长子,因此只能有一个继承人,要不就应该是按理平等地传给所有的儿子,因为每个家庭的父亲都像挪亚的三个儿子一样拥有这种权力。上面的看法不管承认哪一种,世上现有的政府和王国都会被它破坏。因为不管哪一个人一旦有了这个理应传给他的“自然王权”,他要么像我们的作者所说的那样,用该隐获得权力的那种方法取得这种权力,成为支配他的众兄弟的主,因而成为全世界唯一的王,要么像他在这里所说的那样,使这种权力分归闪、含、雅弗三兄弟,于是每人只成为他自己一家的君主,每个家族彼此不相隶属,以上两种情况必居其一。不是全世界依照嫡嗣的权利只形成唯一的一个帝国,便是每个家族依据“亚当传给家族的父母的统治权”而自己成为一个政府,二者必居其一。在这里,他给我们举出的关于亚当统治权的传袭的所有证明,只能归结为这样。因为在此之后,他又继续叙述传袭的问题。
143.他说:“自从挪亚的家族在巴别塔分散以后,我们理所当然地发现王权建立于世界各地的王国。”如果您一定要发现这事,就请发现吧,您将会帮助我们发现一页新的历史。但是,您一定要先证明,然后我们才会相信王权是根据您的原理建立于世界上的。因为,说王权建立于“世界各地的王国”,我觉得没有人会反对。但是,您说,世界上某些王国的国王就是“依据亚当传给他们的权力”而享有王位,这不单是各不见经传之谈,而且也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如果我们的作者除了抓住这个关于巴别塔分散时发生的情景的假说之外,没有找到更好的依据来作为他的君主制的基础,那么,为了联合所有人类,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君主制,就算它的顶端高入云霄,也只能像巴别塔一样起到分散人类的作用,除了引起纷乱之外,产生不了别的效果。
144.因为他告诉我们说,那些被划分的诸民族,都是不一样的,每个家族都有父亲做他们的统治者,所以,即使在纷乱的时候,我们也会看见“上帝小心地按照不同的家族去分配给他们不同的言语,来保留父的权力”。除了我们的作者之外,如果有人竟能在他刚才所引的《圣经》原文中清楚地发现,所有的民族在那次分散时是为父亲所统治的,并且“上帝小心地保留父的权力”,那倒真是非常困难的。《圣经》中的原文其实是这样的:“这就是闪的子孙,他们各随自己的家族,所住的土地的方言,和邦国。”这是在数过含和雅弗的后裔之后才这样说的,但关于他们的统治者、政府的形式、“父”或“父权”之类的东西在这些叙述中都没有提及。但是我们的作者在还没有人看出“父权”的一点影儿的时候,就已经眼明手快地看见它了,并且言之凿凿地告诉我们,他们的“统治者就是他们的父亲,而上帝小心地保留父的权力”。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那些同属一个家族的人,说着同一样的言语,所以他们在分散的时候,肯定要团聚在一起。就好似我们可以这样来进行辩论:汉尼拔的军队中包含有几个不同的民族,汉尼拔把说一样言语的人聚拢为一队,这样一来,父亲就是每队的队长,汉尼拔是在小心地保留“父的权力”;或者可以说:在卡罗来纳的殖民时期,那里有英格兰人、法兰西人、苏格兰人和威尔士人,不同国家的人各自聚居在一起,于是在卡罗来纳州,他们就是在“各自随他们的方言、家族和邦国”,划分他们的土地,所以,“父的权力”就被人小心地保留着;或者还可以说:因为在许多美洲的诸多地方,每一个小部落就是一个独立的民族,他们说不同的语言,因此我们可以推论出“上帝小心地保留父的权力”,或推论说他们的统治者都是“依据传给他们的权利享有亚当的统治权”。虽然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的统治者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政府形式是怎样的,但是只要知道他们是分成了独立的小社会,说不一样的语言,就够做根据了。
145.《圣经》中没有一个字提及他们的统治者或是他们的政府的形式,它只是叙述了人类是怎样逐渐分为不一样的语言和民族的。所以如果《圣经》上没有说过这样的事,却有人肯定地告诉我们,他们的“统治者”是“父”——这样做就不是依据《圣经》的权威来进行辩论,而是在《圣经》记载中完全没有提到的情况下,自以为是地断言其为事实,在自己脑海里建立空中楼阁。所以他所说的其他的话:“他们不是没有头领和统治者的杂乱人群,随意选择自己喜欢的统治者或政府”,也是来自一样的根据。
146.我试问一下,当全体人类说着一种语言,都聚居在西乃的平原的时候,他们是否全都接受一个君主的统治,而这个君主是依据传给他们的权利从而享有亚当的统治权呢?假若不是,那说明在当时显然没有亚当继承人的这个想法,当时没有人知道根据这个地位能获得统治权,上帝和人类对于亚当的“父的权利”也没有小心地保存。当人类还是一个民族,同住在一处,说着共同的语言,共同建造一个城市的时候,当他们显然知道王权真正的继承人是谁时——因为闪活到了以撒存在的那个时代,这个时代远在巴别塔分散之后——如果在那时候,我说,他们并没有受治于依据亚当传给他的继承人的父权君主制政府,那么,很明显,这里并不存在受人尊重的“父权”,并没有人认同来自亚当继承人的君权,在亚细亚也没有出现过闪的帝国,因而也没有像我们的作者所提到的挪亚分配世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