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演眼底闪过一丝不易捉摸的笑意,抬手摸着八字胡,皱眉道:“那可是你自己要坚持的,我可没逼你。”
“是,晚辈心甘情愿。”
柳演“嘿嘿”一笑,将他们带至一间房内,指着中间一张卧榻,道:“躺下,我先瞧瞧。”
慕容芸英的手一紧,却被闻君亦推开了,只见他从容地走上前,仰面躺下。
柳演伸了个懒腰,将袖子挽起,斜眼瞧着慕容芸英,开口道:“我行医的时候不习惯有人瞧着。”
如此直接的逐客令,也只有柳演这样的人能说得出口了。慕容芸英气得脸色愈加苍白了,却见闻君亦微微一笑,道:“芸英,你先回去,不必担心。”
她无奈,只得咬唇离去。
柳演却忽然叹一声,开口道:“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
闻君亦一惊,问道:“先生所指为何?”
他没好气地道:“指她,亦指你!”
如慕容芸英一样的女子,才接触或许瞧不出来。可是,若长期在一起,必也不难看出她隐忍在心底的心思,会一点点锋芒毕露出来。真不知闻君亦是真的不懂,还是爱她爱得无法自拔而蒙蔽了双眼?
蒙蔽了双眼……
柳演忽然懊恼地闭上眼睛,那一瞬间,他好似又瞧见二十年前的一幕。
爱,让人疯狂,他从来都是相信的。
却听闻君亦笑道:“也许先生是对的,只是……很多事情,并不是那般简单。有些事,虽不愿意,却只能去做。”
柳演冷哼一声,道:“我不喜那般复杂的东西,我可扎下针来了,痛了就喊!”
“是。”闻君亦应声,轻闭了眼。
银针利落地下去,头几针还顺利,到第五针的时候,听闻君亦哼一声,痛苦地蹙眉。柳演反手将针退出,凝眸沉思片刻,却是迟迟不再下手。
闻君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柳先生?”
却听柳演突然道:“苏水怎么样?”
霍地睁开眼睛,他不解。却不待他开口,柳演又道:“可是不适合你。”
“此话何意?”忍不住问着。
柳演从另一边又扎一针下去,轻描淡写地道:“我在想,我作为一个医者,该不该一针要了你的命?”
闻君亦大惊,却是没有挣扎着起身,柳演的话,他听出来了,隐隐的,与苏水有关。可是他不明白,又道:“柳先生这样做,没有道理。”
虽然他的话与苏水有关,可是却不是为了苏水。那么,是为了他自己?他爱苏水?
心底嗤笑,他闻君亦怎么会有如此荒唐之极的猜测?
那么,有是为了谁?
却见柳演的眸子渐渐变得锐利起来,那是一个成熟医者的自信。仿佛方才的谈话根本不曾发生过,他仍然是济世的神医,而闻君亦,只是他的病人。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神医谷的一片宁静,却究竟不能代表整个汐月朝的政局。
五月初,靖国大军长驱直入。
依旧如两年前东阳战役一般,靖国四殿下为主帅,挥军直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汐月朝的将士在这支军队面前,宛若瞬间瓦解的泥土般,禁不起丝毫的抵抗。
在短短的十日内,建州与临安相继失守。
汐月朝的皇帝终是禁不起打击,这一次,是真正的病倒了。
只是奇怪的是,靖国的军队却也止步于临安,不再继续北上。而王都却不再派援军,各位王爷谁都不想耗损自己的兵力去走这趟浑水。
荆州慕容府,一个布衣打扮的人拿着一封信上门。
瞧见慕容千叶,他马上敛足,拱手道:“公子,这个是我家主子要小人给你的。”
慕容千叶微微有些吃惊,来人绝不仅仅是布衣那么简单。他不说话,打开信封,剑眉紧拧,沉吟许久,才要问那人他主子是谁,却见他早已闪身出去。
他一愣,转身入内,见慕容老妇人与绿萼正坐在杏花台下,他急速取了长剑,开口道:“娘,我要火速去一趟王都。”
“叶儿……”老夫人尚未问话,却听见门口的马儿一声长嘶,接着是梅巷荡气回肠的马蹄声。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
临安城楼上。
黎昕远迎风而立,明眸瞧着前方,握着扶栏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跑得飞快的马儿自远处驶来,激起尘土飞扬。
隐约感觉身后有人走来,接着一件披风披上他的肩,听黎穆涯低声道:“外头风大,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四哥。”他稍一侧身,神色黯然,“还是没有水儿的消息么?”都快过去一个月了,水儿究竟去了哪里,他只是想知道她是否安好?
黎穆涯微微一怔,淡声道:“四哥会派人继续找的,你放心。”
黎昕远没有再说话,回头,远处的天空褪去了明亮的色彩,染上的是斑斓的霞,五彩的颜色,宛若女子最华丽的衣衫,在这偌大的天空幻化成巨大的蝴蝶,翩然起舞。
瞧着他一脸倦色,黎穆涯心中不忍,扶住他的肩道:“听丫头们说这几日你一直睡不安稳,可是有什么心事?怎么不与四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