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熙从床上坐起，只一会，又摔了回去。“ＳＨＩＴ。”小熙低咒了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体温计，含在口中。
“３８。９，看来今天只能请假了。”小熙喃喃道，心里不爽到了极点，心想，方凌真是她的灾星，每次遇到他，准没好事。
“该去上班了。”门打开，林喜站在门口，提醒道。
“不去了。”小熙没有看他，侧过身，答道。
林喜眼尖地看到了桌上的体温计，不声不响地走到小熙身后，大掌摸着她的额头，冰凉的感觉从他手上传来，缓解了一些不适。
“发烧了。”林喜蹙了蹙眉，面露不悦，她一点都不懂的照顾自己，昨天肯定又在地上坐了一夜。
“去医院。”
“不去。”小熙像个小孩似地闹着脾气，她最讨厌的就是医院。
“去医院。”
“我说了我不去。”小熙推开他的手，冷冷地说着。显然，她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林喜的眉蹙得更紧，双手扣住她的手臂，固定在她脑袋的两侧，冰冷的眼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你可以拒绝我过问你的过去，可以拒绝我的好意，可是你不能拿你的身体开玩笑。”
“你很烦，我吃药就好了。”小熙慌乱地避开他的眼睛，她不知道自己在避什么，到底是什么呢？隐隐之中，好像什么偏离了轨道，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着，一个她不敢触及的方向。乱了……乱了……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
到底是哪里？哪里错了？
“去医院。”林喜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她。她娇小的个子不能与他相抗衡，只是任他抱着她下楼，任他抱着她坐进出租车。
“人民医院。”林喜面无表情，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态度好点。”小熙皱皱鼻子，对他冰冷的态度感冒不已，却忘了他们刚刚还在吵架。
没来由的，一丝甜蜜流过心中，林喜弯起一抹浅显的弧度，浅得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风透过窗户吹入车中，扬起发丝。林喜伸出长臂，关上窗户。这一动作落入小熙眼中，他对她很特别，说不出的特别，那样的特别让她恐惧，让她不安……
“林喜……”小熙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去学校吧，我可以照顾自己。”
一股无名火在林喜胸间燃起，他黑着脸，拒绝了她的提议，“你的身体重要。”
“对不起。”
林喜一僵，脸绷紧。
“对不起，昨天不该利用你，不该对你发火。”昨天她做了一件很荒唐的事，她竟然利用自己的儿子去气前男友。她好自私……好卑鄙……他明明是她的儿子……她怎么可以用他……
“他就是方凌？”
“嗯。”小熙轻点了下头，眼瞥向窗外。
“没关系。”
“嗯？”小熙将目光拉回，看着林喜。
“我说没关系。”一抹暗红浮上两颊，林喜别开眼，不再看她，将目光投向窗外。
“到了。”林喜扶着她，走出车外。
“你先坐着，我去排队挂号。”林喜扶着她坐在椅上。
小熙坐在椅上，虚脱地瘫着，全身软无力。
“小熙……”方凌从医院外匆匆走进，一把抓住她的皓腕，神情悲愤，“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对我，为什么要打掉我们的孩子。”抓住的手不自觉得握紧，落下一圈的瘀红，“为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残忍，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的孩子。”小熙冷笑，斜看着他，眼里是深深的愤怒和……恨意。
“你跟我来……”方凌不顾小熙的挣扎，处在暴怒中的他丝毫没发现小熙的脸色有异。方凌将她拖进车内，踩下油门飞速行驶。不一会，就在一幢大厦前停下，“叮。”大厦的自动门打开，方凌怒气冲冲地拖着她，将她拽进电梯，按下１７楼的键，从头到尾没有看过身后的女人。
“咚……”电梯门打开，小熙死死地抓住电梯的门沿，倔强地咬着唇，不放手。
“放开。”
“不放。”
方凌二话不说，抱起她，威胁道，“再动一下，我就放手了。”
小熙不说话，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不甘地任由他抱着，进了房间。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那一瞬间……那一瞬间……
她似乎看到了以前，这间房的摆设……和以前的一模一样。小熙含着泪，打量着这间屋。这间屋……她闭着眼都可以分辨出东西的位置。
“为什么？”方才的愤恨似乎只是幻觉，满满的感动让她哽咽。
方凌半负着手，缓缓地随着她移动，步伐慵懒闲适，落地无声。
“这是我以前放这的，你不是说嫌挤，扔了吗？”小熙眼角挂着泪，手里拿着一个破碎的娃娃，这个……是她一次在地摊上买的，因为这个娃娃，她的哮喘病发了，后来他生气得把这娃娃给扔了。
“因为你喜欢。”方凌从身后抱住她，宽阔的胸膛贴着她，长臂如铁铸般圈着她，闻着她发间隐隐的香味，一阵感动。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小熙将脸埋在娃娃中，喉间发出压抑而破碎的哭声。为什么？在她快放下一切的时候，为什么，在她决定不再爱他的时候，他又这样野蛮地闯进她心里。不管她要不要，不管她承不承受得了，塞给她一堆满满的回忆。为什么？
“对不起，小熙，对不起，对不起……”方凌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直到声音沙哑，直到……世上只留下他们两人。
他们注定纠缠一辈子，他舍不下她。午夜梦回，浮现的是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梦中萦绕，驻扎在他心中的是她那张绝望无助的脸。
是他的错，是他舍了她，是他弃了她，他错了，所以他回来改正她的错误。
心里不会再空荡荡的，因为怀里有她。
“太晚了，太晚了。”小熙转过身，抬起凄楚的小脸，脸上挂着泪和……凄然的笑，“太晚了……他死了……”
是控诉，是自责。
“他从我体内拿出来的时候，只有一丁点大，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大，上帝后悔了，所以把他召回去了。如果不是你的背叛，如果不是你的懦弱，他就不会死，他就不会死，你这个杀人凶手，凶手……”小熙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抗争着，呐喊着，“我不会再爱你，我也不爱你了，他死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我已经付出了最大的代价，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小熙，不要这样对我。”方凌死死地抱住她，他想把她揉进血肉里，那样，她就不会用这张小嘴，一次次地要求离开。
“方凌，你已经失去资格了，你已经失去资格了。”小熙喊得喉咙火辣辣的疼，本就赢弱的身子颤抖着。
那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堪的，破碎的……
“嘿嘿，方凌一定不知道我会来，肯定会吓一跳。”小熙拎着一袋土特产，站在方凌纽约的房间外，贼贼地笑着，笑得那么甜蜜，那么无邪。
“叮咚叮咚……”小熙放下手中的重物，期待地按着门铃。有些忐忑，有些兴奋。
如果他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呢……应该会高兴的吧。
小熙时而紧皱着眉，时而眉开眼笑，精致的小脸上不断变换着各种表情，终于，她呼了一口气，拨下一连串的号码。
“喂。”
小熙心里咚的一下，狂跳着，一时竟说不出什么了。镇定了心情，她怯怯地开口，“方凌，是我……”
“小熙，怎么现在打电话来。”语气间带着浓浓的宠溺。
“我想你了。”小熙绽开甜甜的笑容，说道，“我我……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生气。”小熙吐吐舌，先讨张免死金牌再说。
“笨蛋丫头，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
“那我说咯，我……现在……在你的房门外……”小熙支支吾吾地说道。
“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预期中的兴奋，没有预期中的高兴，反而……有一丝丝……惶恐和……不安？
“怎么了，不方便吗？”
“没……没……”方凌的语气怪怪的，仿佛见到鬼魅似的，沉吟了片刻，说道，“我可能回来比较晚，要不，你先去灵捷那边吧，我等下去接你。”
“哦……”小熙喃喃地说道，掩不住浓浓的失落。
“乖，很快，我这边很快忙完就去接你。”
“好吧，那你快点哦。”小熙收起电话，提着一堆东西，无精打采地往外走。
“小熙……”一个男子用别扭的中文喊着她的名字。
“杰克。”小熙惊喜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白人，杰克，是方凌的室友，那他一定有钥匙了？如果她现在进去，给他做一顿好吃的，他一定会超感动。哈哈哈……一幅美好的画卷展现在她面前作者：爱做白日梦的女人。
“小熙……”方凌深情款款地抱着她，说道，“你真的好贤惠，我爱你……”
“方凌……”小熙崛起小嘴，等着方凌充满爱意的一吻。
“小熙……小熙……”杰克推了推她，额角落下很多黑线，打破了她白痴的想象。
“嘿嘿嘿嘿……”小熙挠挠头，尴尬地笑笑，“那个，杰克，你来得正好，给我开门。”
“哦，好。”杰克依言，为她打开门。
“谢谢你，杰克……”小熙从他高大的身躯边闪过，闪入房中，后续的话被硬生生地吞回肚中。
呆若木鸡……
她看错了吗？她看错了吧？
“我眼睛出问题了……呵呵……”小熙揉揉眼睛，眼泪流着，笑得勉强，转过身，喃喃自语，“一定是我看错了，看错了。”白皙的手不断地颤抖着，东西抖落一地。
“我一定是走错了走错了。”小熙僵硬地走着，喃喃地安慰自己。她走到一半，捂上耳朵，蹲下身，眼泪如直线般掉在地上，晕湿了昂贵的地毯。
“一定是错觉，我的好朋友怎么会……”小熙再也说不出话，又苦又笑。
他们衣裳不整地站在那，一个应该在外面的男人衣裳不整地和一个女人站在房里，手里，还拿着手机……
她错了……她不该来……不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见……
她错了……她错了……
小熙如婴儿般，蜷着身子。
“小熙……”方凌跪坐在他面前。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她什么都听不见？他的嘴巴张张合合，为什么她什么都听不见？
她伸出颤抖着的手，抚摸上令她日思夜想的脸庞，这样的鼻子，这样的嘴巴，明明熟悉地可以绘出他的神情，为什么，现在看来这般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