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夏洛的这一小段过节就此结束,我故作无事,夏洛则云淡风轻,大家表面上都平静得很,心里却在打着各自的小九九。不会为一点儿象肉翻脸是因为不值得,但如果好处再大一些呢?我们还能保证像今天这样点到为止吗?当然不。其实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现在这种情况下,维持着和平和团结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但如果有一天整体的利益出现了分歧,那后果大家也都心里有数。我表面上平静,心里其实躁动不安,对于自己我是太了解不过了,我虽然聪明、机智又刁钻,但不够大气,只会剑走偏锋,遇事压不住场面,又很容易冲动,做事不顾后果。我也知道这是我的弱点,但想改并不是那么容易,往往平时想得好好的,遇事就丢在脑后,总是在激动过后方才意识到自己又急躁了。
就像现在,我又是这样,明知道不该招惹夏洛,却还是忍不住,事后后悔,又觉得心里憋闷,正难受的时候,风回过头来,用他的脸碰碰我的脸,轻轻安抚,我心里顿时觉得好受了许多,精神也轻松了下来,我歪着头看向风,他却不看我,半眯着眼睛,眺望远处的天空,嘴角挂着一丝让人安心的微笑。真的感觉非常幸运,因为有风在我的身边,风几乎继承了雷身上所有的优秀品质,沉稳、大气又忠厚可靠,像个天生的王者,我缺少的所有东西他几乎都拥有了,对此我一点儿也不嫉妒,反而由衷地高兴。傍晚,我和风出去巡夜,因为我们同是雨林草场的主人,所以这个任务也是一起承担的。其实要做的很简单,只需要在雨林草场的周边查看一下,看看有没有非法入侵的掠食者,顺便把自己带着麝香味的尿液喷撒在树丛里,标上自己的标志,这个动作的意思是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其他同类非请误入。其实这应该是我们成年之后,拥有自己真正的领地和狮群所要做的事,现在做起来有些为时尚早。但这并不能影响我们的兴致,每次都做得兴高采烈的。
尤其是风,仔细地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一个拥有庞大狮群的狮王一般。我在一棵刺槐树下留下自己的味道,抬起头来就看到风正一脸凝重地看着草丛中的什么东西,专注的样子让我有些想笑,我悄悄走过去刚想吓他一跳,却也发现不对了,这边的草丛里满是脚印和粪便,一走近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骚臭味,我走上前去仔细察看。这些脚印呈马蹄状,但又不太一样,全都深深地陷进泥土里,形成一个个蹄形的小坑,看来来者的身重不轻。我看了看被踩断和啃食的草叶,大部分痕迹还是新鲜的,说明它们走过去的时间不长,去的方向就是雨林草场,看来我们又要迎接新的客人了。很快我们就知道这群闯入者是谁了,它们比我们先到,等我们回到营地时,夏洛他们正惊疑不定地趴在石头上看着这些凶猛的客人。原来是一群野牛,它们有小山般的身子、弯弯的牛角、沉重的蹄子和趾高气扬的神态,我一看到它们,幼年时的阴影就立刻浮了上来。那时我才刚出生没多久,曾独自一人遭到了野牛的攻击,如果不是我急中生智藏进了一道狭窄的石缝里,可能早就没命了。
我现在还能清楚地记起那天的情况,一只狂暴的公野牛把它的角插进了我藏身的石缝中一阵乱搅,锋利的牛角几次与我擦肩而过,那种因极度恐惧而全身冰冷的感觉深深地印在我的脑子里,就算我已长大,却依然时常想起,并因此多次从睡梦中惊醒。那时候,母亲放弃了我,带着哥哥和姐姐走了,我以为我会活不下去,但现在,母亲和姐姐早已烟消云散,哥哥不知所踪,我却还好好地活着,这样的结果,可能谁也没有想到吧。我看着那群熟悉又陌生的野牛,心里感到一阵悲凉,这是我一生的噩梦,永远都无法掩盖或摆脱。
风回过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他可能感觉出我的情绪不对了吧,我向他笑笑要他安心,把这些不安的情绪压了回去。他不会明白我的感觉,他一生下来就得到父母关怀备至的爱,不管家族是盛是衰,或是遇到什么样的危难,他的母亲都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他。他的母亲让他活得像个王子,而我只是以活着为目标的卑微的乞讨者,虽然现在走到了一起,但出发点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也造就了我们现在迥异的性格,他大气、沉稳,是个天生的王者;我则敏感、猜忌、小气又刻薄,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就绝不放过。因为得到的太少了,所以只要是能抓住的,我绝不会放手,对母亲是这样,对落日和风我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