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吃的,无法休息,甚至不敢停留,只有不停地走不停地走,不知哪里才是尽头。风胸前的肋骨一条一条地显露出来,肚子深深地凹了进去。他瘦得太可怕了,脸上已经看不到肉了。当他正面看向我时,我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两颊的骨头高高隆起,就像一颗已经风干了的骷髅,看着他强打精神微笑着让我放心时,我的心更加疼了起来。其实我和他一样瘦得惊人,但还可以支撑,因为这一路走来,只要碰到能进口的东西,几乎都进了我的肚子,只是一些干硬发黑的腐尸,却已经成了我们少有的美食。几天前,风自从吞下半个狒狒的头骨后就不再吃东西了,不管我怎么求他,他都闭着嘴无动于衷。不愧是雷的儿子,他把雷的特点继承了个干净,连固执都一模一样。我知道他是想把东西省下来给我吃,但我们是一体的,要共同走完一生的兄弟,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却比血脉相连的亲兄弟还亲,如果失去了他,我又怎么能活得下去呢?在我的坚持下,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微笑,用行动告诉我不要担心,他撑得住,但我知道,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我们找到一块贫瘠却相对安全的地方停下来,这里布满了沙石,风却连清理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就趴在了那些大小不一的石块上。我默默地帮他把那些硌人的石块扫了出来,就看到他无力地把头放在了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任我整理,除了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外,他和死了没什么两样。看着他的样子,我忽然有些害怕,怕他就这样死了,不再醒来了。我有一种冲动想上前摇醒他,不让他再睡了,但理智阻止了我,我想了想,转身离开。我在草原上奔跑,飞快地奔跑,饥饿让我有些眩晕,但我依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希望可以找到或抓住那么一丁点儿可以裹腹的东西。但半个小时过去了,我却一无所获,必须回去了,风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的躺在那里,时间长了会有危险的。我只好往回走,快到时,一只非洲犬突然从草丛中惊跳了起来,飞奔而去。我一愣,一颗心马上提到了嗓子眼,顾不上那只非洲犬,发疯似的往回赶,直到看见风还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才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我又着急起来,风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他在与死亡抗争,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这个认知让我懊恼得快要疯了。我在他面前就这样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我看看自己的前掌,咬了咬牙,放到嘴里一用劲,一股血腥味就立刻充满了口腔,我马上把它塞进了风的嘴里,一滴也舍不得浪费。血慢慢地流进了风的口中,风好像开始动了。他的眼睛并没有睁开,却已经被血腥味唤醒了意识,抽了抽鼻子,一把抱住了我的前掌,就这样整个含到了嘴里,用力地吸吮起来,我疼得抖了一下却并没有抽开,而是趴下来,就趴在他的身边,体内的血液被一点儿一点儿抽走的感觉很奇特,习惯后就不觉得难受了。看着风的样子,我甚至感到有些满足。有些累了,我缩成一团闭上眼睛,脸上带着微笑。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在这样的时候,我虽然不能彻底救他,却也不是完全无用的。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我有些恍惚,想了一会儿,想清楚时,我突然就笑了,我都没想过自己还有醒过来的机会,老天真是太垂青我了。
旁边有个什么凑了过来,阴影投在我的脸上,是风,他没事真是太好了,我懒洋洋地向他一笑,他却不知为什么沉着脸,严肃得让人有些害怕。他直直地盯着我许久,盯得我笑容都快僵了才附下身来,对上我的双唇。我感觉唇上一阵柔软的触感,然后一股鲜血夹着细腻的肉糊就流到了我的嘴里,竟然是肉,我的胃叫嚣起来,噬血的渴望烧灼着我的大脑,我一下子抱住了风,吸血鬼般吸住了他的嘴巴,贪婪地吸取着这少有的佳肴。真的是好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了,这是什么的肉呢?我想着,突然回过神来,猛地推开风,上下检查,没有受伤的地方,我抬起头,看着他流血的嘴角,像被雷劈中了一般不动了。风叹了口气,再次凑上来,我像见鬼一样躲开了,我刚才吸取的,不会是……我惊恐地看着他,突然觉得我们像两个傻瓜,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血肉喂着对方,被对方吞吃,然后一起死去。风好像明白了什么,很无奈地瞪了正在展开悲惨想象的我一眼,踢了踢脚下的东西。我这才发现在他的脚下躺着不少沙鼠的尸体,有几只已经只剩下四肢和尾巴了。
原来是沙鼠的肉,我放下心来,又突然笑了,他是怎么抓的呢?一想到风全神惯注地趴在草丛里抓沙鼠我就觉得有趣,对呀,我怎么从来就没想过这个办法呢?这小东西竟然可以充饥,虽然有失未来草原之王的面子,但无疑也是最好的保命方法了。风没有让我起来,他执意地把沙鼠一只只咬碎、嚼成肉糊喂到我的嘴里,表情严肃得让我忘了拒绝,只好那样呆呆地接受。他怎么了?不是找到了保命的法子了吗?我疑惑的看着他。面对我的疑问,风还是没有反应地沉默着把肉糊喂过来。正当我有些不知所措时,有两颗晶莹的泪珠突然掉落,就这样毫无预警地掉进了我的嘴里,让我尝到了一丝苦涩的滋味。这是风的眼泪,这一次我是真的呆住了。前爪的伤在风的精心照顾下慢慢痊愈,对于这个伤口他从来就没有正视过,更别说感激或责备了,他只是在夜幕降临后趴在我的身边一遍遍地为我舔噬着伤口,直到它结了痂为止。成为真正的狮王后,我还是会经常想起这段日子,我们并肩走在大草原上,相依为命,彼此扶持。我拼命地冲向按住他的雄狮,他把最后的食物推到我面前,我咬破了自己的前掌,他流着泪,把嚼烂的沙鼠肉一点儿一点儿送到我的嘴里。这真是一段既残酷又幸福的日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