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效贤打量这个男子,越看越觉得眼熟,心中奇怪极了,口气放缓,“你有所不知,今年北方六个州遭灾,西北的收成也不如往年,算来只有南边这四个州丰收。我们益州又是产粮最多之地,本官吃着朝廷的俸禄,理应为皇上分忧才是。”
“分忧?”男子笑笑,“恐怕皇上受不起你的好心。益州今年收成好,我记得户部的调令上写的和去年一样是三石。皇上叹气说太重,唯恐百姓难以承受,遂下令减了八斗,一亩地两石两斗,已经是天下少有的重赋了!而这只是为了渡过眼前难关,必然不会长久如此。大人居然还多收一石八斗米,是要送给谁的?”
李效贤脸色煞白,顿觉不妙,此人对朝中情况如此熟悉,定然和京都高官大有牵连。
董研没他那么机灵,还在一旁高叫:“大胆!谁让你在这儿胡言乱语,李大人是永安县的县太爷,他说收多少就是多少,岂容你撒野!”
“不要胡说!”李效贤拦住董研,转向男子赔笑道,“这位公子说笑了,收多少租子当然都要上缴户部,本官也是为朝廷办事嘛。”
“对!一亩地四石米,就是皇上定下来的!”董研平日里嚣张惯了,完全没有察觉不妥,叫道,“你说租子是两石两斗,有什么凭据?你知不知道假传圣旨是要砍头的?”
男子微笑,“这我倒是知道,难道你也知道?那你的胆子可真不小。我看你也只长了一个脑袋嘛,怎么不省着点用,这么急着想丢了?”
董研气得跳脚,“来人,把这个刁徒给我抓起来!扰乱公务,给我打四十板子!”
官差应声上前,男子身旁却突然闪出几名护卫,冷冷地望着董研。董研吓得一哆嗦,回望李效贤,“大人,这……”
李效贤见这几名护卫动作迅速、眼神冷酷,不像一般人家的护院,心里更加没底,道:“请问您是……”
百姓中一人突然指着男子叫了起来,“侯爷!是侯爷显灵了!”
众百姓皆面露惊讶之色,随即大喜,个个争着叫:“侯爷!”“是关内侯!”“侯爷,我每月都给您上香的,请您救救我们!”百姓纷纷跪下磕头。
李效贤猛然醒悟,怪不得此人好生眼熟,原来他长得和祠堂中关内侯的塑像十分相像,难道真的是塑像显灵?他毕竟是读书识字之人,一时不能接受这等鬼神之说,只盯着男子犹疑不定。
男子看出他的疑虑,笑道:“我曾是关内侯不假,却不是祠堂里的那位,那是我的父亲。我名叫元修,皇上任命我为益州督军,李大人,益州知州没给你看批文吗?”
李效贤恍然大悟,父子长得这么像,真是吓人!他赶紧过来赔礼,“下官知道大人会来我们永安县,只是没想到这么早。京都距离此地足有三千里,不愧是马上作战的将军,竟然半个月就到了。您真是辛苦,下官一早就准备好了府邸,请大人先进府休息。”
得知他是元修,倒让李效贤松了一口气。原先看他的派头,只当是什么王孙贵戚,督军官职虽大,却不能插手民间政务。
“且慢。”元修道,“大人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真是皇上要你一亩地收四石租子吗?”
李效贤有些尴尬,“这……长途运输,总有些消耗,不得多备一点嘛!”
元修皮笑肉不笑道:“李大人,我虽然是个武官,可在京都也做了半年杂务,六部的规矩随便你问,没一个能问住我,你信不信?银钱的损耗是半成,粮食的损耗是一成,你最多只能收两石四斗两升米。损耗居然到了快五成的程度,莫不是给大人运粮食的都是老鼠?”
李效贤脸上挂不住,干笑道:“将军真会开玩笑,呵呵……将军远来辛苦,还是请先休息吧。”
董研唯唯诺诺,“大人,其他人……还打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