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在这些太医中转了一圈,意料之外地没有看见蔺玉的身影,心中有丝怪异的感觉在缓慢地升起,可是却被心中的担忧掩盖掉了。
“王爷,王妃娘娘似乎是自己醒过来的,昨晚臣等并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情,跟前几天一样,可是今天早上王妃娘娘自己就醒过来,微臣……”他看了看辛思源,续道:“实在不清楚这其中缘由!”
辛思源沉默着看他半响,才道:“那王妃现在如何?”
“回王爷的话,虽然王妃现在已经醒过来了,但是,王妃的情况依旧是不容乐观!”
“不容乐观?”他面上虽然神色不变,但是心口却猛地一震,“什么叫不容乐观?”
“经此一病,王妃娘娘的身子大不如从前,原本之前王妃娘娘的身子就算不上好的,现在是更加的虚弱了,臣担心,王妃娘娘腹中的胎儿无法保得住。”
“你说什么?”
“王爷,微臣相信王爷心中还是有些明白的,依照王妃娘娘现在的身体状况,怀孕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件好的事情,若是弄得不好,也许一尸两命都有可能!”
“你说什么?”
太医只是无言地望着他,看着他难得的情绪外露,好半响,才继续道:“怀孕的期间是一个很耗心神的过程,即使王妃娘娘真的撑过来了,但是,在生产的那一关,王妃娘娘是肯定撑不过来的,而且王妃娘娘身上的‘心悸’病也是不容乐观!”
“所以……”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望着太医的眼神竟带着不自觉的悲伤,“所以,王妃娘娘腹中的胎儿最好是,打掉!”太医替他说出了那句他无法说出口的话语。
辛思源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的苍白。
隔了好半响,他才缓缓地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
“是!”一直屏息着等待他指示的太医们顿时如蒙大赦,低下头快速地离去。走了几步,之前那名太医忽然转过身来,对他道:“王爷,这个胎儿是留还是不留,还是早些做决定,拖得愈久,对王妃娘娘就愈不利。”说完,才转身离开。
辛思源怔怔的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在原地站了片刻之后,才举步往里面走去,他的脚步,是缓慢地,迟疑地,竟然有些沉重。
推开寝室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门板时,他一眼就望见坐在窗户旁边的夏沐心,她侧面对着他,静静地抱膝坐着,尖尖的下巴抵在膝盖上,单薄纤细的身影看上去竟似有着无尽的寂寥。
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她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单衣,即使是在燃着炭火的室内,穿得这样单薄还是禁受不住冷气的。
那小小的瓜子脸已经被冻得连一丝丝的血色都没有,映衬着窗外的雪花,竟是分不出丝毫差别。
忽如其来的疼惜仿佛一根细针一样,直刺入他的心底,来得那样迅速、那样让人措手不及。
胸口有些闷闷的,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有种快要窒息般的难受,他深深吸了口气,脚步放得很轻地走近她。
刻意放得轻轻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夏沐心没有回头,只是更加抱紧了自己的,低低地道:“不用管我的,宁儿。”
轻轻缓缓的声音仿佛是没有一丝重量的羽毛,却又是那样重、那样重,重到,落在他的心上时,竟会有那种被震痛了的错觉。
缓缓地靠近着她,辛思源的呼吸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她一般,浅浅地吸进,又浅浅地呼出,冰凉的空气在温暖的人体绕过一圈之后,出来的时候已经变得温暖了。
可是,一个人的心,是不是也可以这么简单就温暖得起来?
答案是,无解。
“才刚醒过来,就跑到这里来吹风了?”展臂从背后抱住了她,他低低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感觉到怀里有些冰冷的身子僵了一下,辛思源忽然觉得心中有些难受,闷闷地,就像小时候得不到最心爱的礼物时的感觉一样。
可是……
爱?
他爱夏沐心么?
这个忽然浮现在脑海里的问题让他为之一愣,他忽然想起,他似乎,已经好像很久没有想起夏韵清了。
可是,他还是很清楚,第一次感到心动的时候,就是那天在朦胧间看到那名小女孩的时候,就是那一天,他才发觉自己也是会动心的,那么,也许如今对夏沐心的这种奇怪的感觉,只是一种移情作用而已?只是因为夏沐心有着一张跟夏韵清有些相似的面容,所以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将夏沐心当成了夏韵清了?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时,忽然察觉到怀中人儿细微的动作,他拉回心绪,低首望去,夏沐心低垂着眼睛,却是想从他怀里挣脱开。
他的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怒气,仿佛跟她作对一样,他用力将她抱得更紧了,让她更加毫无缝隙地贴紧了他。
“王爷……”王爷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却是他不曾听过的气弱,心中的怒火忽然就一下子消失殆尽了,只余下一丝丝绵长又无法忽略掉的细微刺痛。
放松了手中的力道,却仍是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不要再乱动了。”说出口的声音温柔到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更何况是他怀里的夏沐心。
只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微微地俯首,深深地看着她,深深地望进她仿佛蒙着一层又一层薄纱的水眸,下一秒,轻如羽毛般的浅吻已经落在了她的眼睛上,那浅浅的轻吻,竟然隐隐带着无法遮掩的怜惜。
夏沐心怔怔地仰首望着他,身子依旧僵硬着,心中仿佛千年的幽湖被飞鸟掠起了涟漪,荡着一圈又一圈的波痕,可是幽幽的眸底却是平静无波的。
凝眸看她良久,辛思源猛然间将她抱了起来,那轻到不可思议的重量让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往中间聚拢,却始终没有再说什么。
夏沐心却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手臂反射性地揽住他的颈项,口中惊呼脱口而出:“别伤到她!”她能够感觉到那条小生命的脆弱,仿佛是只要一用力就会永远地消逝掉了,她怕,她怕她最终会连这条脆弱的小生命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