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下班回来,看到本城的某家地板公司的广告,在料峭的春天里,赫然地换了新。很大的广告牌上,一个面目优雅但上身却一丝不挂的漂亮女郎,毫不羞涩地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洗礼。当然,最关键的乳房部位,被一道纹理清晰的木质地板,给欲盖弥彰地挡住了。但是傻瓜也可以看出来,推销商想要达到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吸引那些为家而奔波的男人们,在免费欣赏美女比木地板显然要细腻许多倍的肌肤时,能顺带地瞥一眼他们销售的地板。我不知道男人们在看到这则广告时,会不会真的有立刻购买地板的欲望,但我却是确信,即便是性冷淡者,也会或多或少地动点情色的念头。
回家后打开电视机,正碰上广告播放时间。我只淡淡瞥了一眼,视线便被吸了去。画面上正在下雨,一男一女浑身尽湿地闯进门来。然后便是暧昧的音乐响起,随了音乐,那个性感的女子像是突然地被欲火燃烧了似的,不仅自己迫不及待地脱开了衣服,还帮着对面的男人开始脱。只见一件件的衣服乱七八糟地被扔在地板上,镜头还特意用了剪接的镜头,快速地显示着女人妩媚的脊背,迷离的眼神,男人性感的前胸,完美的臀部。我在结果出来之前,断定这该是给安全套做的广告,至少也是与两性用品有关吧。但是画面一转,我看到那个原本激情的女子,正从一个洗衣机的烘干桶里,将原本湿透的衣服全拿了出来,又冲门口看过来的男人骄傲地一笑,话外音随即响起:神速烘干,某某洗衣机,您最体贴的爱人。天哪,这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简直可以跟情色电影相媲美的一段镜头,竟是可以和与性没有丝毫关系的洗衣机联系起来,我真是十二分地佩服这则广告的创意者。
由此我突然地想,那些与情色丝毫不沾边的“可怜”的商品,如果它的销售商脑袋稍稍活一下的话,也可以凭借撩人欲火的情色广告,引来更多的眼球吧。譬如台灯可以配上一段在柔和的灯光下,才激情勃发的性爱广告;卖钢材的可以让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子,欲露还羞地躺在一堆坚硬无比的钢材里,营造出刚柔相济的效果广告来;卖洗衣粉的可以在洗完晾干后的衣服的色泽和芬芳上,与一个少女细腻柔滑又清香四溢的肌肤来比较;甚至是给婴儿用的尿布,也可以在宣传广告上情色一把,这只需将婴儿用尿布后,不会再用清脆的啼哭打扰父母晚间的激情就OK了。
这个物欲与情欲并存的世界,似乎每一样东西,只需沾上情色的影子,就可以让富商们坐等钱财滚滚来。而用女人的身体换来的情色的效果,归根到底,只不过是为了给忍痛掏腰包的男人们,一点点色情的回报和安慰。这个时代的商人们,真是绝顶的聪明,只用了一层情色的薄纱,就将被物欲榨干了爱与激情的男人的钞票,大把大把地收了来。身为一个渴望金钱和物质,亦不舍浪漫和情爱的女子,我不知道,是该为男人们为女人们的付出,觉得欣慰,还是该为这样以情色换来的体贴,感到难过。
一日吃饭,几个婚龄一年有余的80后新新男人聚到一块,边酣畅地喝着小酒,边交流起自己在屡败屡战中,总结出来的驭妻术。
A说80后女子们一个比一个懒,当初结婚的时候,老婆就说好,结婚后为了一双纤纤玉手,也不会下厨房。况且,自己做女孩子的时候,爹妈都从来不舍得自己做饭呢。用她的话就是,她找了A,不是要下厨房的,而是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为他装点门面,怡情解闷的。为了成功抱得美人归,A当然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应下再说。
但等到蜜月期一过,生活走上正轨,美女老婆的恶习开始频频让A头疼。她所倡导的坚决远离厨房,坚决不能因为婚姻而降低穿衣质量,坚决不能让A有娶到手就万事大吉的主旋律,果然一以贯之下去。A做饭的时候,她就懒洋洋倚在沙发上,看无休无止的肥皂剧,或者翻将女人往“败家”路上走的时尚小资杂志。饿了还会像恋爱时那样,朝A大嚷说本小姐快要饿死啦,张小生快快上饭啦。没有衣服了也会掏出A的钱包就去逛街。买回来的衣服,常常没穿几次,就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扔到角落里去了。几个月之后,作为“财务主管”的A发现,两个人的钱,竟是让老婆给折腾得连点结余也没有。A这才急了,想着要么走暴力罢工 ,要么温情改良,否则,这样纵容下去的结果,只能是将自己弄成家庭主男,将老婆宠成慈禧太后。
A罢工几次后,发觉不只无效,而且老婆反而会变本加厉地折腾,疯狂购物发泄胸中郁闷,或者对他做的饭百般挑剔。A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改良方案,是后来有一天,他看见老婆站在体重秤上,一声尖叫,说大事不妙啦,淑女屋里的衣服,自己都穿不上啦。A就是在那时,突然生出妙计来。A很快地在厨房里下功夫,不只像一个厨师那样,将厨房当成自己第二个家,精心地打扫,装修,而且天天变着花样,做老婆爱吃的美食。常常是在厨房里,A兴高采烈地高喊,老婆,菜好不好吃?老婆这边厢不明就里,顺口夸道:真好吃呀!A便哄道:慢慢来哦,还有更好吃的等着呢。老婆被这样甜言蜜语地哄着,果然每顿饭都胃口大开,直吃得饭后走都走不动,沙发上一趟,便小猪一样,睡过去了。
两个月后,A陪着老婆上街,前所未有地豪爽道:老婆,以后呀,你再买衣服,啥贵去买啥,千万别给我心疼钱啊。老婆简直是心花怒放,兴冲冲往名牌服饰店里钻。可惜,几家下来,她才无比绝望地发现,自己的腰,已经粗得穿不下那些精致华贵的衣服了。而这时候的A,正躲在镜子后面,贼笑呢。此后的事情当然不说你也知道,A的老婆可选择的衣服,大大减少,为了成功实现减肥,她严格监督A做的饭菜,但发现A依然天天美食,还夸她很苗条不用减肥后,只好无奈地照着菜谱,开始自己为自己减压。A在假意推让几次后,终于悄无声息地将做饭大权,转交给了老婆大人。
相比起来,B起初的命运,也比A好不到哪里去。B几乎是被“骗”进婚姻里去的。用他自己的话说,那时他还是个青涩男生呢,结婚,似乎离自己还很遥远,但两方的父母,却是催了又催。B烦恼之下,问一起喝酒的已婚哥们,说结婚的好处,到底是什么呢?哥们开口便道:最大的好处,当然是不用洗衣服喽!B就冲着这一句,上了婚姻的船。但当小船驶离开单身的河岸之后,B才发现,事情远没有哥们说得那么简单。只这洗衣一项,就让他头疼。结了婚的人,买房买车人情送往的压力,一下子增多,再去洗衣店,似乎就有点不舍了。偏偏B又是最爱干净又最讨厌洗衣的人,一双袜子,穿上一天,就非得换双新的,才觉得心内舒服。而同样是家内独女的老婆,对洗衣做饭这等家务,也是见到就远远绕开的。这样两个人的婚姻,在最初的新鲜过后,终于像B的一堆脏衣服,在阴雨天里,乱腾腾地快要长毛了。
几次争吵之后,B去找了骗他的哥们,大诉委屈。哥们点支烟,眯眼笑笑听完,道一句:老兄笨矣!B百般请求,又以酒饭做诱饵,这才将哥们的婚姻经套了出来。
原来哥们与B一样,是个好吃懒做之徒。但贵在他懂得驭妻之术,让80后老婆不知不觉就上了他设计好的贼船。在洗衣上,哥们起初是极力劝说老婆,像袜子内衣这样的“不值钱”的小物件,不愿意洗,扔了就是,人生就这么短短一程,能尽欢时需尽欢,再说了,老婆的手可是比钱重要呢。哥们当然自己先身体力行,将袜子穿完就扔角落里去,而且花一元买的,偏偏对老婆说二十元。这样几次之后,老婆女人爱节俭的天性,终于爆发出来,说什么也不让B再扔袜子,看见他扔,自己一咬牙,捡过来去洗。这样天长地久,捡哥们脏衣服去洗,便成了她的习惯性动作,而这时的哥们,正悠闲地喝着小酒,暗自得意呢。
做饭大权,哥们交接得更是顺利。第一次,哥们几乎将一袋盐都放到了菜里;第二次,哥们在菜里,一点盐都没放;第三次,哥们把昂贵的电饭锅给烧坏了。不用说,老婆再也不肯让他近厨房一步。而哥们,就在天生愚钝的检讨里,喜滋滋地转身逍遥去了。
一行人在哈哈大笑里,皆叹,说,看来新时代的男人,得学点孙子兵法,才能在婚姻里大大小小的战争中,打个漂亮的胜仗呢。否则,虽然抱得美人归,但没有策略,连咱们这点外出喝酒的机会,也给夭折了呢。
几年前遇到晨,便有一种与生命狭路相逢的感觉。似乎看到一直渴盼着的那个自己,美丽,高傲,看英文原声的电影,从不需要字幕;文字清丽,与人相得益彰;无事的时候,喜欢倚窗,品杯淡茶;而且,永远无需看男人的脸色,因为,那么多的男人,愿意为她俯首称臣。很小的时候,自己躲在角落里照镜子,便渴求上天,会给我这样的完美。而遇到晨,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秘密,就这样闪电一样,瞬间将我击中。
而我,当然是什么也没有。没有可人的容颜,没有妙曼的身材,见到英文字母,总是犯晕;不到千元的工资,只能在看到名牌衣服的时候,低头快快走开;工作的时候,永远是最勤奋的那个,提升的时候,却总会莫名其妙地,被人排挤。看到帅气的男人,从身边走过,会心跳加速,但脚步却是放慢,甚至在他回头看我的时候,会迅速地逃离作案现场。青春期已经快要过去,却没有一个男人,给我写过情书。而我,却又没来由地胆怯,在自己仰慕的男人面前,永远是连鼻翼的雀斑,都是绯红的。
许多年后,我才知道,自己被称为“没女”;而光芒四射的晨,却是那同样有些苍凉的“剩女”。之所以彼此能够惺惺相惜,原是因为,我们都是被爱情剩下的女子。只不过,一个宛若星辰,寂寞在上;另一个,却是轻如草芥,卑微低头。
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喜欢结伴逛街,正是20几岁,青春花一样怒放。当然,绽放的,是晨;我只是那新鲜的绿叶,碰到晨,才相映成趣,引来路人的视线,水一样,落下几滴,在自己同样向着阳光的墨绿清透的叶茎上。晨的视线,从来都是高扬的,她不屑看任何给她献好的男人。她评价他们只有一个字:俗。而我,却是很轻易地,就被晨口中世俗的男子打动。尽管,他们看我的眼神,从来都是淡漠的一瞥,就像看那满大街都是的传单,或是标语。拿来试穿的衣服,也是晨丢掉了,我却欣欣然捡起,站在穿衣镜前,满心欢喜,想着何时自己减肥成功,就可以穿上它,快乐上班。
后来柏就来到我们身旁。他那样深地爱着晨,甚至为了她,可以扔掉上海待遇优厚的工作,来到这个城市,日日陪着晨。但晨,却是从没有动过心。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晨永远是漫不经心;那个最忠实的听众,是被柏遗忘了的我。即便是后来晨厌烦,开始躲他,他落寞中来找我陪他喝茶解愁,举手投足里,也全是对晨的爱恋和不舍。
是什么时候,柏突然将视线转向了我呢?什么时候,他发现身边这个悄无声息的女子,善良素朴,不能让人心动,却会给人体贴和温柔呢?又是什么时候,他若有若无的关爱,在我的心底,从一小片清亮的水涡,成了我无力逃脱的汪洋?真的是不记得了,因为,幸福来临的时候,我除了拿更多的爱与柔情,交付那人,便再无更多的空间,去想那些琐碎的过往。我和柏,就这样相爱。像每一对凡俗中的爱人,我们在材米油盐的琐屑里,懂得珍惜,且相互惦念。
晨那时搬去另一个城市,她或许又有了另外的女伴,无需我这片始终低头微笑的叶子,因为,她断掉了与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我和柏,都会时常地想念晨,这个被上天宠爱的女子,她是我和柏共同的梦。但终究是梦,醒来,知道眼前踏实平凡的日子,才是属于自己,且无人可以替代的。
我和柏结婚的时候,收到一份没有署名的礼物,附了短短的一行字,说,你曾经那样地仰慕我,可是,你自己不知道,世间的幸福,常常是只给那些将心,放到最低处的女子的。我知道这是晨,她在我这样黯淡的女子,都嫁掉的时候,依然在那最高处,孤单闪烁。
世间许多的事情,常常是这样。我们最向往的那颗星,终因无法触及,而丢掉;而那地上淡淡的一朵小花,一株青草,却是随手,便有人,欢喜地采走。所以,我们宁愿做那没女,等着懂得爱的人来采摘。而剩女,不过是午夜一个遥远的梦,永远无法让现实里的一颗心,有安稳妥帖的幸福和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