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个月后,你的第二条留言,就有了熟络的语气,说,最近还好吧?
然后,便是不久之后,你几乎是兴奋地告诉伊索拉,你从山城到了北京,并打算以后在北京安家定居了。你没有说更多的话,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在Q或者MSN上早已经打得火热,但我还是从这句话里,猜出了你曾经有过的某些隐隐的期盼,犹如一个乘坐长途火车出行的男人,渴盼一场芬芳无比的艳遇。
锦,当我反反复复地看着这样三句暗含深意的话,我对你的好感,转而变成了强烈的厌恶。我开始恨你,恨你将自己等同于那些见色眼开的男人,恨你的品味竟是没有我想象的那样高,不过是在一个会小情小调咿咿呀呀地写些矫情文字的漂亮女人面前,便失去了一个男人阔步昂首走路的风度与姿态。
这之后的两天,我一直在这种讨厌你也讨厌自己的情绪中,无法逃离。宿舍里其他5个女生,要么约会,要么泡图书馆,要么出去自己租房住,没有人理我。她们也不知道我心底疯长的秘密。我只是懒懒地躺在床上,拉上窗帘,又打开橘红色的台灯,在刻意营造的慵懒气氛里,翻看一本美国插画家“黑暗大师”Brom的作品集。我怀疑这个总是离不开怪兽形象的黑暗大师,一直都在跟自己的灵魂纠结斗争。那些可怖的鬼怪一路纠缠着他,让他沉迷其中无法摆脱。就像我心底有一个暴力的野兽,在我最温柔的地方,肆意地撕扯、吼叫。
现在,这个野兽又开始袭击了我,让我在过往里无法抽离。我甘愿陷入其中,遭受它的种种蹂躏,击打,嘲弄,烧灼。
锦,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我如此地讨厌着你,却又孜孜不倦地想要知道与你有关的一切?甚至连你博客里唯一一张照片上所穿的衬衣,都想知道是什么牌子、来自于哪里?谁为你买的?有没有清香的洗衣粉的味道?在蓝天下晾晒的时候会不会扑啦啦地响?
你的手机号码我早已经倒背如流,但我将手机翻看了无数次,还是没有勇气给你发一个短信。有好几次,我已经将你的号码快要拨打出去了,又很快地挂断,并将手机甩到了一边去。
这样的煎熬,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被你一条简洁又霸道的短信给平息了。你说,上次提及的我们大厦附近的那家米线馆,10点半过来吃吧,坐二号线地铁东直门下,A口出,我接你。
锦,你没有问我有没有空,也没有问我想不想吃,更没有问我愿不愿意,你就这样硬生生地“命令”我过去见你,陪你吃一份米线。
可是,我在你的霸道里,却是乖乖地丢掉手头一幅别人急需的插图,又慌乱地将衣柜里所有衣服都堆放到床上,然后站在只能照得到一半身体的镜子前,一件又一件地试穿着。
我几乎将所有衣服的所有可能搭配都试遍了,也找不到一件合适的衣服。昔日那些喜欢的衣服,也突然厌倦了,怎么能够穿出去给你看?尽管你并没有见我穿过一次。
但距离你要见面的时间,却只有40分钟了!
我恨不能拥有一支马良的神笔,不过是几笔,便可以为自己画出一套华衣美服,公主般耀眼夺目地出现在你的面前。
我最终还是选了一件“白与黑”的纯棉小T恤,搭配一件白底浅蓝碎花的棉布裙,又踩上一双短款靴。我对着镜子微微翘起下唇,知道这样清纯简单装饰的自己,你是喜欢的。
我来不及在校门口等待慢腾腾的公交车,想想并不怎么饱满的钱包,一咬牙,便招手上了出租车。我不想再浪费时间进出地铁,直接让司机开往东直门。一路上我看着北京马路上行走着的男男女女,想,他们中有多少人,是像我一样没有钱却傻乎乎地打车奔赴一场约会的呢?
其实我早在网上,丈量过从学校到你们单位的距离。我还查到了那家米线馆所在的具体位置,以及从你们公司大厦上俯视,是否能够准确地将米线店囊括到视线之中。喔,从这一点上,我真是热爱百度,犹如热爱一个拥有一肚子学问的智慧长者。
出租其实恰好从那家米线馆旁边经过,但我还是让司机继续开车,一直抵达东直门的A出口。我透过出租的车窗,一眼便看到你正站在对面的台阶上,注视着从地铁口出来的一个又一个女孩。
我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朝你背后走去。你或许太专注于那些进进出出的行人了,我在你身后微笑着站了足足有一分钟,你都没有发觉。是我“嗨”的一声大叫,才让你回转过身,看到了歪头冲你羞涩傻笑的我。
喔,锦,我真的忘记了那顿米线的滋味。我只记得我们两个人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可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还失手打翻了桌子上的醋,惹来服务生的一通白眼。你却借此解嘲说,全是因为你帅惹的祸,如果不是你长得帅,我怎么会慌乱地打翻了醋?如果不是你帅,我怎么会来赴你的约?如果不是你帅,服务生又怎么会看见我打翻了醋而幸灾乐祸?
是你这样幽默的解释,让我们之间存有的距离,瞬间化为米线里一缕缭绕上升的热气,并最终消失在周围躁动不安的空气中。
外面已经热起来了,我的手心里,也满是汗水。吃完了米线,我们谁都没有说走,也没有说不走,就这样在热烈的阳光下,沿着川流不息的马路,慢慢地走,并说着一些可有可无的闲话。
你问我:何时来的北京?
我说:比你早一年多。说完我的脸有些红,偷偷地去看你,你也正微笑地注视着我。
锦,你一定不知道,我已经对你了如指掌。
你又问我:口渴了吗?
我轻轻“嗯”一声。你很快地去路边冷饮店里拿来一瓶茉莉花香的绿茶,打开,递给我。我喝一口,而后递给你,你却摇头,说:我胃不是太好,不能喝凉的东西;不像你们这一代人,有超强超壮的胃,冬天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吃雪糕。
我喝下一大口绿茶,咯咯笑道:不是我们功能强大哦,实在是因为你们想吃雪糕可街上没卖的呢!
你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几乎将路边法桐里筛下来的阳光,都给震得荡漾起来。
路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安静的花园。我们在一个木椅上,坐了下来。我抬头看着树叶缝隙里一小片一小片的蓝天,你也闭眼静享这树木环绕起来的静谧时光。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在鸟的鸣叫声里均匀又略略急促地起伏,犹如一片窥不到内心波涛动荡沉浮的海洋。
你的左手,不知何时伸了过来,将我的右手轻轻地握住,而我小小的脑袋,也不知何时靠在了你的肩头。我可以听得到你的呼吸,渐渐加重。我还从你的掌心,可以精准地测量到你的脉搏跳动的频率,它们一定会大于每分钟150次。
锦,我觉得自己在那一刻,失了声,也失了聪。我丢失了我自己。我只能用柔软的舌尖在你的唇上、颈间、额头,寻找着自己。就像一尾失去了眼睛的鱼,用依然敏锐的触觉,寻找着丰美的水草。
谁也不知道,我们是如何穿越那个街心的小花园,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恍惚中我呼喊着你的名字。锦,我爱你,你如此轻而易举地征服了我。我要与你在一起。
我要让你这个勇猛的兵士,进驻我的领土,并溅起滚滚的黄沙与泥浆。
我要撕碎了所有的女孩的羞涩与拘谨,放肆地绽放给你。
我要吻遍你的每一寸肌肤,犹如你在其上,一次又一次倾轧过的深深的足迹。
我爱你。锦。
此刻,谁也不能将你从我的怀里抢走。我是你的玉石,你是我的琥珀。你嵌在我的身体之内,我则将自己揉碎在你粗砺滚烫的沙石之中。
我要咬你,像一只疯狂的母狗,在你的肩头,留下清晰的齿痕。它们还会将我体内肆虐的病菌,一起传染给你,让你此生,都不能够彻底地痊愈。
锦,我记得那个小小的房间里,窗外的一株芭蕉,在春天里蓬勃地向上。它们硕大的掌心,向着天空,将那一条条命运的纹路,指向无限延伸的蓝。
我还听到附近有兵士在喊着响亮的口号。他们是在进行一场战争的演习么?或者,这是长途跋涉之后舒缓的尾声,犹如我们身体的高潮退去,彼此舌尖柔软的缠绕与依恋。
锦,我爱你,连同你一次次向那高峰处冲击不息的身体。
这一程两个人之间的跋涉,走了有多久呢,我们都忘记了。我只记得当我们平息下来,天色已经渐暗,天空上大片舒卷的云朵,被北京的风吹得洁净绵软,宛若我儿时一直想吃却没有钱去买的棉花糖。
锦,我想摘下一朵,和你一起吃。它们一定很甜,很甜,一直甜到我们的心底。
你说,我已经有了妻子。我说,我知道。
我说,我已经有了男友。你说,我知道。
这是我们停下疲惫的脚步时,对彼此说的第一句话。
这句话说过,我们都知道,这一程相携,会走上很远。远到我们那时,还看不到尽头。
锦,这封长长的信,写在尽头处,可是,我依然觉得,我们还没有结束。
尽管,你那么无情地断掉了所有我可能找到你的联系方式。
锦,这样寒冷的夜晚,你在想我吗?
就像我这样疼痛地想着你一样?
让我去梦里想你好么?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