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我走了啊,你慢慢吃!”
匆匆说完,红衣丫鬟便又小跑着离开了,院子里面重新恢复了安静。一直静默不语的小丫头终于微微抬起了头,用红肿的手打开了小包外面的绢布,路出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慢慢地将馒头放到嘴边,一口一口地吃着。小丫头忽然抽泣着哭了起来,这是她来到这里第一次发出声音,眼泪不停地留下,好似一场酣畅淋漓的宣泄。
清晨的侯府,无疑是最忙碌的,所有的丫鬟小厮婆子们,都早早起床,为了主子们的清晨而忙碌着。大厨房里面,后院里面的三大框子碗筷都被洗的干干净净,码放整齐。一个小小的身影靠着墙角,呼吸浅浅,显然正在熟睡。
“这小丫头还真听话,真的把所有的碗筷都洗好了,可怜见的,肯定一晚上都没有睡觉吧!”
“朱婶也太过分了,这样欺负一个小丫头!”
小声的议论声响起,语气里带着不平,却没有一个人上前真正的施予援手。当朱婶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都作鸟兽散状,纷纷离开做起了自己的事情。朱婶似乎很是满意自己造成的“威慑”,身为大厨房的管事嬷嬷,掌管大厨房十几年。可是如今,竟然被一个刘嬷嬷抢了风头,哼,不过就是小姐身边的奶妈而已,还真当自己成了主子了吗?竟然敢教训她,在小丫鬟们面前失了脸面,简直是奇耻大辱!骂骂咧咧地进了后院,看到摆放整齐干净的碗筷,朱婶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小丫头,还算是听话。
然而,当她看到墙角那个熟睡的身影时,刚刚的念头便转眼不见,肥胖的脸上浮现出怒气。快步走到墙角,狠狠地对着那瘦弱的身体踹了一脚:“你这个死丫头,这么早了竟然还在这里偷懒睡觉!你以为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吗?快点起来!”
小丫头被那狠狠的一脚给踹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正好看到眼前一张凶神恶煞的胖脸。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双大手使劲儿地拽着起来,强行拉到了后院的柴火房。
“你,今天把这堆柴给我劈完,做不好,今天一天你都别想睡觉吃饭!”恶狠狠地将小丫头扔到地上,指着满满一屋子的柴火凶悍地开口,看到四周躲躲闪闪的其他仆妇和丫鬟,怒道:“看什么看,都没有事情做吗?”
朱婶的凶悍,让一干人等都快速离开,再也不敢围观,亦或是多嘴半句。
柴房里面的小人儿,扶着被摔痛的手臂,低垂的长睫,掩盖住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情绪。
有的人死了,有的人却依然活着。死了的人可以永远解脱,活着的人却不能。从看到那火海中的两具尸体开始,她便陷入了可怕的噩梦里无法醒来。偷窃之罪,谋财害命之嫌,伴随着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两个人的消失,她被安上了这样的罪名。冲为官奴,成为了镇远侯府最低等的粗使丫鬟。一夜之间从天堂掉到地狱,或许就是这样的感觉吧!就好像当她第一天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之时,那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悲伤与无助。然而,这一次,将不会再有眼泪。眼泪,是弱者的表现,然而这个世界,不是因为眼泪,就会有人同情你,帮助你。没有人会那么无私,这是一个乱世,强者为尊,弱者为食。她或许不够坚强,不够聪明,然而,那天发生的一切,她相信绝对不是偶然。莫名其妙被人打晕,再次醒来却是在破庙旁边,无端燃起的大火,还有即刻赶来的官差。她连分辨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入了狱,判了罪。再联想到在那之前,美人娘忽然而来的异常举动,定然是小六他们的仇人之类的找上门来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美人娘宁愿带着小六当乞丐,每天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不让人看到他的真实面目。为的,就是避祸吧!如果,不是因为她,或许,他们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而不是葬生火海,成为两具焦尸。
一想到这个,她就无比自责,整日浑浑噩噩,不想醒来,面对这个世界。然而,自己这样的放纵堕落,换来的不过是别人的欺负凌辱。她的可笑和软弱的想法,早就已经到了头。从今天起,她不要这样卑微的活着,像一个小可怜一样,等待别人偶尔的施舍。她只是一介孤女,独身一人,没有任何的背景和力量,所以,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有时候,她也会想,或许,小六和美人娘并没有死。可是,那两具尸体,又代表了什么呢?从被抓走的那一刻,她就没有任何反抗,因为她知道,反抗不会有任何用处,反而会落实自己谋财害命的罪名。装疯卖傻,才能降低别人的戒心。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会把这个事情查清楚,她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罪名,还是一份浓的化不开的愧疚。她要洗脱自己的耻辱,摆脱官奴这个称呼,还自己一个清白!更要找到那个潜藏在暗处的仇人!
是啊,仇人,小六和美人娘,是她的亲人。所以,她一定要找到仇人,用尽所有的力量,为他们报仇!
凌乱的长发下,一双剪水双瞳变得凌厉而坚定,她站起身子,背部挺得直直的。看了一眼堆积如山的柴火,眼中划过一抹冷笑,真当她是好欺负的么?她不争,不抗,只是因为她心如死灰,没有欲望。可是,从今天起,她不仅要争,还要成为这些丫鬟婆子都无法轻视的存在!
来到这里虽然没有多久,一直沉默寡言,可是她却并不是不知世事的。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介奴籍,而现在,她为之奋斗的目标便是脱离这奴藉。在侯府里面,就算是做奴仆,她也要做那最大的!以自己现在的年纪,最适合的便是成为侯府嫡女的贴身丫鬟。谁都知道,侯府里面唯一的两个宝贝疙瘩,陆天豪和陆莹莹,只要伺候好了这两个活祖宗,那绝对会得到夫人和侯爷的器重。陆莹莹今年九岁,这绝对是一个好糊弄的年纪,如果自己伺候好了她,说不定就能脱离奴籍。不管怎么样,现在这是自己唯一能够前行的一条路。哪怕这条路上充满了坎坷和荆棘,她也绝对不会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