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看昏迷的惊羽,声音里已然嘶哑起来,嘴唇干得发白,若是再没有水……他不敢想象!
他轻轻将惊羽放下、靠在石壁上,而后拿起一块碎石,没有犹豫得割向了自己左手心,一道血痕立刻出现。
他把手掌移向惊羽唇边,紧紧握拳,滴滴鲜血成串得流了下来,沾湿了惊羽的唇。顺着唇瓣,鲜血滑向了她的口中。
惊羽下意识得抿了抿嘴,一股血腥冲喉而来。视线朦胧中,她看到了男人流血的手掌,她看到了男人温柔的神情。
是的,这个男人也许会对全世界无情无义,会算计所有的人,但是,对她,从来都是以血换血,以命换命。
这个男人,怎能教她不爱?她,又怎么舍得不爱?
惊羽昏昏醒醒,也不知独孤玄抱着自己走了到底多久。
她只知道,独孤玄掌心的血痕已经有很多条了。
她最后一次醒来,是被石壁撞醒的。
独孤玄紧紧挡在她身前,长臂将她包得不留一丝空隙。
她透过他的肩膀,费力望去,竟是满地的羽箭以及他背上那触目惊心的三支!
鲜血染红了他的后背。
“你……”惊羽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历史,似乎又在她眼前上演了一次。曾经,也有一个人,这般护住她,而后,满身利箭得倒在她面前。
“娘子,你说书生的祖父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是逃生用的密道,怎还设这些没有水准的陷阱?”独孤玄故作轻松得安抚着惊羽,而后将惊羽上下打量一番,“还好没伤到我娘子,否则,为夫肯定得去挖他家祖坟,将他那祖父狠狠鞭尸才行。”
但显然这番插科打诨没有转移掉惊羽的注意力。
她只无神得盯着独孤玄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一时间没了任何念想。
独孤玄无力得笑了下,终于垂头靠在惊羽的肩上,轻道:“娘子,我怕是要歇一下了。”
惊羽这才回过神来,眼角泪珠不自觉得滑了下来,暗哑的声音歇斯底里得叫了起来:“你起来,你别睡!”
独孤玄苦苦得勾起唇:“为夫这回怕是要让娘子失望了。不过,我却很高兴,能死在娘子的身边,真好。”
惊羽抬手轻轻抱住独孤玄,好久才喃喃道:“也好……其实这样也好……”
终究,她会亲手结束独孤玄的生命,而后,她亦随去罢了。
现在,只是将他们死亡的时间提前了而已。
甚至,不用她亲自动手,不用她面对失去的痛苦。
就这么死去,也算是死亦同寝了吧?
生死相随,到他们这样的程度,已是无憾了,不是吗?
“娘子,你要等我,我一定会再次找到你。”独孤玄声音里没了笑意,渐弱的气息里却是满满的认真。
短短一句话,却是坚定的来世之约,载着这个男人满心的情感。
惊羽微微掠起唇角,想了想,道:“下辈子,我们还是不要再见好了。”
若依旧是今世般的纠缠,今世般的爱恨交织,今世般的生死之仇,那么,相见,不如不见。
独孤玄略微一窒,顿时明白了惊羽的话中之意。环住惊羽的臂立时紧了些。
“既然是娘子所希望的,我会尊重。”
不待惊羽回话,就听那声音又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得道:“我尊重娘子的意愿,但不代表我会接受娘子的选择。所以,娘子,你放弃不见我的念头吧。”语气强势,不容辩驳。
惊羽一愣。尊重意愿,却不接受?
这是怎样霸道而又无赖的说法啊!概是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会这么一本正经得把这混账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吧。
惊羽有些失笑:“下辈子的事谁又说得准了?说不得我换个皮囊,你便不认得我了。又怎能找到我?”
“娘子不信我?”独孤玄轻轻一笑,“那我们便打个赌吧。不管娘子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一眼,我便能认出来。”
此时的话语,于惊羽而言,只是死前的调侃与絮叨,对独孤玄来说,却是发自心底的承诺。
可是,他们谁都没想到,那样的情境在不久的将来竟真的遇到了。这自是后话。
正说着,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两人前方不远处一块巨石竟然慢慢移动了开来,潮湿阴暗的地道瞬间光亮了起来。
“娘子,看来我果然不行了,都产生幻觉了。”独孤玄呼吸更加急促了起来,“我好像看见阳光了……”
“闭眼!是真的!”惊羽急急捂住独孤玄的眼睛,自己也埋首避开那刺眼的阳光。
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在这样的时刻,这地道的出口竟以如此方式出现了,对他们来讲,不知是福是祸。
到底是在黑暗中待了太长的时间,待惊羽再次睁开眼睛时,依旧被灼灼日光刺痛了眼。
一圈白色光晕之下,她只能看见,一袭蓝衣缓缓走了进来,却反光得怎样也看不清来人的样子。
“独孤玄,你命可真大。这样竟然还没死!”那人笑了一声,嗓音低沉却又清越得紧,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魔魅,“如此痛苦,倒不如本王好心送你一程。”
说着,便于袖间抽出匕首。刀刃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出摄人的光芒。
惊羽心内登时一紧,瞪大眼睛,死死盯住那把匕首。
独孤玄可以病死、老死、为她死,但是她决不允许别人伤他一分一毫!即使独孤玄现在只是一具尸体,她也是不允许旁人染指的!
惊羽暗暗沉下气息,伸手摸索到一支之前射落在地的利箭,只待那人一发难,她便用尽气力,与他同归于尽。
虽是身体难受,但凝聚气力,釜底抽薪,只要一击,她还是能够办得到的!
寒光一闪,匕首应着风声而下。
只差几厘米的距离,匕首便能刺进独孤玄的后颈,让他提前去见阎王。
却在下一秒钟发生的一切,让那蓝衣人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那被独孤玄护在怀中一动不动的女子突然伸出左手,挡住匕首去势,来人自是来不及收回匕首,匕刃自她手背穿透而过。女子似是毫无知觉,右手握起利箭竟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来人的左心房刺来,一气呵成,直透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