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床上那张没有生气的面孔,巫梦蝶只觉一阵眩晕。
“扑通”一声,她跪坐在了床前红木榻上。她颤悠悠得伸出了手去,摸上了巫小三冰凉的面孔。心内悔恨不已。
她知道的,陛下传旨小三进宫肯定没安好心。但她以为陛下必然不会在皇宫下手,毕竟谁会在自己的地盘做出这么难以辩解的事,况且宫中还有她这个姐姐在,她以为这个最危险的地方才是小三最安全的处所所在。
可是,她终归是低估了这皇家的嗜血性啊!
巫梦蝶背着承明帝狠了狠眸,嘴唇咬得苍白,不管到底是谁杀害了小三,必是在承明帝有意或是无意的纵容之下的,承明帝总归是这祸首。即使倾尽侯府之力,她必是要为三儿报仇的!
“姐姐……”真空之中,巫小三看着自家姐姐一脸的恨意与悲伤,又是哭得稀里哗啦。
巫惊羽皱了皱眉,望着巫梦蝶,心里有些茫然。巫梦蝶眸中那深深的伤痛不可能有假,也没必要作假。难道,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姐姐?难道,这世界上真会有不为利而存在的感情?
巫惊羽望着巫梦蝶的恨颜,眼神涣散开来,她突然忆起了当日二姐趁她不备一针穿透过她的天灵盖之时,那个称作姐姐的人的表情——也是这满脸的恨意。
只是,当日她那姐姐恨的对象是已然僵死却未瞑目的她罢了。
当时,她也是如同这般坐在半空之中欣赏她那二姐嫉恨、轻松并着得意的神色的。
然后,那个称作父亲的男人走了进来,只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她,转向老二巫惊铃,淡淡问道:“你把她杀了?”那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怎样”一般。
巫惊铃邀功似的“嗯”了一声,眸中那期待赞许的神色巫惊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父亲,您说只要我能够杀了惊羽,便能证明我的能力。现在如何?”
父亲只是面无表情道:“看来你的能力不比她差,那她的工作便由你接手吧。”
巫惊羽看到她二姐欣喜若狂得点头之际,顿时心就凉了。她只道这世间虎毒不食子,却未想到,她那平日里对他肯定有加的父亲实际上竟是比老虎猛兽更狠毒。
她觉得很可笑,死便死了,怎还叫她看到这般叫人心寒的画面?
想她活着的二十几个年头,善尽一个女儿、妹妹之责。因能力出众,更被父亲赞为巫家百年来难得一见的人才,姐姐亦是常道以她这个妹妹为荣。
没想到,所有的一切,只是一个骗局罢了。
巫惊羽闭上眼,不愿再看那肮脏的巫家一眼,只等那阴间黑白无常来索魂,然后喝过忘川水,便能抛却前尘往事,重新做人。
只是,下辈子,她宁愿做个没心没肺的人儿,也不愿意再被如此伤害。
没有希望,便不会有失望。当时,她是这么想的。
也许,是上天的一个玩笑。
她在虚空之中不知漂浮了多久,等到的不是鬼差,而是东启这个陌生的国度。
她飘过市井,正碰上荒淫赌徒卖妻还债;她路过村庄,看到了卑鄙农人因嫉破坏邻人庄稼;随风,她又飘荡到了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
她想,上天便是要她看清楚这世间的丑恶,才叫她经历如此吧。
都说,皇家最是肮脏。她便要睁大眼睛看看,这皇宫之中的罪行。
于是,她便看到了巫家小三这一出中毒事件。
她当时还在失笑,这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小三子,连结局居然也是那么相似!
在看到巫梦蝶表情的此时,巫惊羽心里却是微微泛起了涟漪。苦涩?疑惑?或是淡淡的喜悦?巫惊羽自己也分不清。
“陛下,国师求见!”宫监一句传唤惊醒了思绪不停的巫惊羽。
承明帝似是极其高兴:“传!”
巫惊羽向门外看去,一个颀长的阴影正挡住了光线,不缓不急、悠然自在得走了进来。虽见不着脸面,但看走姿与阴影中的轮廓,巫惊羽也能隐约猜着这是个仙人级别的人物。
来人站定,巫惊羽才得细细打量,清俊的面庞,温润的五官,嘴角一抹淡笑,如惊羽所料,完全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容颜。只是,偏偏那一身花哨至极的行头破坏了仙人美好的形象。
巫惊羽愕了颜:仙人不是应该清心寡欲、白衣翩翩吗?眼前这位仙人还真是品味独特得很哪!不过,也正因这花衣,才把整个人衬托得有了世俗味道,显得亲切至极。
“陛下!”来人轻弯腰,便算是行了礼。
巫惊羽微微一笑,想来这国师来头必定大得很呐,最起码也是很得承明帝的信任的。否则,以这样一个行礼对一个帝王,怎样也会被治一个大不敬之罪吧。
承明帝点头:“槿书,你怎么出关了?”
闻人瑾书抬头:“臣于关中算出小侯爷今日必有一劫,特此出关为小侯爷解厄。”说完,状似无意、似笑非笑得往巫惊羽两人空中的方向扫了一眼。
巫惊羽一个激灵,总觉得那“仙人”的目光颇含深意。
巫小三拉了拉惊羽的衣角,讷讷问道:“国师是不是能看见我们?”
惊羽撑着脑袋,灿笑着回给了闻人瑾书一个媚眼。她才不信那国师还真是仙人,真能神通到察觉到魂魄的存在。
闻人瑾书紧紧盯住抛完媚眼的惊羽,眸中隐着好笑。
惊羽瞬间如雷劈,这回她不想承认都不行了。想来,那国师必是能见着她们的。瞧他满眼看笑话的神色,惊羽便觉浑身不舒服。
本来,她是局外看戏。现在,她总有成为戏中人被人观看的感觉。
“国师,你来晚了。想来,舍弟没有这福分了。”巫梦蝶幽幽的声音响起,解了惊羽的尴尬与局促。
“瑾书,”承明帝蹙眉,“羽儿他……已经……”
闻人瑾书淡淡一笑:“无妨!小侯爷的劫,便是需置之死地才能化解的。”
巫梦蝶猛然转头,满眼的希冀:“国师,你说……三儿有救?”激动地声音已然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