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院子,和其他的院子一样,栽种着几株竹子,风过,闻声。
竹子的旁边,放着一个看起来就很舒服的竹塌,塌上,半躺着一位美人,美人拿着一卷书,正读得津津有味,他身上淡青色的衣袂,随着轻风翻飞,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味道,几乎和身旁的竹丛溶为一体,构成一副典雅的水墨画卷。
听见有人声,他抬起头,看见贴着门,惊骇异常的我,随即露出清雅的笑容,“来了吗?”亲切的问话,仿佛我只是应邀来访的客人。
“柳——听——风——”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我一字一顿的念出他的名字。
他冲我点点头,转向一旁的莫离,一句话,几乎将我打入地狱,他笑着,道,“莫离,比预计的来得晚呢。”
脖子,像是一下子陷入僵硬状态,我转着头,好象能听到骨头转动的声音,莫离见我望向他,便朝我露出惯常的那抹人畜无害的温柔笑容,“吉祥比我想象的醒来得晚呢,所以我们才晚到了,是不是啊,吉祥?”
他自然的回答着柳听风的问题,仿佛在向主人解释客人晚到的原因,那种带着轻微撒娇的口吻对着我征询着,让人不由自主的想附和他的说法,不让他为难,可是,我却觉得像是直接被抛入冬日结冰的河流中,冰冷刺骨。
我想责问,想控诉,甚至想谩骂,可是,我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难怪,我一路上都觉得那么怪异,难怪,这里一个人都没有,难怪,地牢的锁这么好打开,原来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巧合,一切,不过是一个早设下的圈套罢了,一个请君入瓮的圈套,而我,就是被等的那个人。
于是,我就眼睁睁的看着莫离边走向柳听风,边带着那样的笑容优雅的解着手指上的布条,十指光滑洁白,哪里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你的手……”憋了半天,我终于哑着声音憋出半句话来。
“你说这个啊,”莫离笑着扬扬漂亮的手,“这是我的能力哦。”
什么,意思?
柳听风放下手中的书,坐直身子笑道,“吉祥不知道吧,我来介绍一下,莫离,暗夜的军师,可以说是暗夜里知识最丰富的人,除了武功之外,还有一个特殊能力——摄魂术!”
摄魂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象,是类似现代催眠术的一种能力,不过,比催眠术厉害好多倍。
“这么说来,你的手,完全没事吗?我看到的景象,只是你想让我看到的幻觉?”我问道,应该,是这样的。
“吉祥好聪明。”莫离笑着赞道,“如果不这么做,吉祥怎么会这么相信我呢?”
“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欺骗我,又要让我知道这是一个骗局?”我捂着胸口,有些失控的低吼道,好疼,心里,好疼,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性命,不是已经完全掌握在暗夜手里了吗?为什么还要骗取我的信任,然后再毫不犹豫的摧毁它?
莫离笑而不答,回答的,是柳听风。
他一步步的,向我走过来,温和的笑容逐渐被黑暗所覆盖,一步,接着一步,像是踏在我的心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么?”他说道,“因为吉祥是个很有趣的人啊,可以因为和我是同伴,就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也可以因为我要杀人,而对我拔剑。但是,这么有趣的吉祥,为什么在遭受那么多酷刑之后,还能保持如此清澈的眼睛呢?”他走到我的面前,修长的手指抬起我的下颚,我被迫迎上他的目光,黢黑的眼睛里,除了深不见底的,仿佛吸入一切的黑暗,什么也没有,“所以我就想,如果这么漂亮,这么清澈的眸子,被黑暗,仇恨,杀意所覆盖的话,那该是什么样子呢?是丑得让人再也无法忍受,还是美丽得让人心动呢?”他渐渐贴进我的耳朵,在我耳边轻言细语,“吉祥,你身上有我们都没有的某些东西呢,那些东西,我想摧毁看看,到底,在破灭的瞬间,是如何动人心魄的美丽!”
恶魔,恶魔,柳听风从来都不是堕入凡尘的天使,他是由黑暗的深处,所滋生出来的比黑暗更黑暗,甚至凌驾于黑暗之上的存在。
好可怕,好可怕,眼前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能激起我比面对死亡时,更加深刻的恐惧,想逃,想逃,可是,我的脚却一直不停的颤抖,现在能勉力支撑它不软倒在地,已是尽了我最大的意志力了,更不要说逃跑了,就算我现在能逃,我在柳听风手中,能逃吗?
“听风,你吓到吉祥了。”温暖的笑容,将我和黑暗分隔开来,莫离拉开我和柳听风,对我露出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天真无害。
可是这样的笑容,却再也无法让我感到丝毫的真诚,挣开莫离的手,我想向后退,却发现我早已是贴着门,退无可退。
双手紧握,指尖的伤口,生疼。
有一些话,我非问不可。
“莫,莫离。”抬起头来,你没有做错,不必低着头发抖。
“吉祥有什么事吗?”莫离笑嘻嘻的问道。
“背叛我的信任,你都不会犹豫,不会后悔吗?”难道,我们从头到尾的相处,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吗?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过朋友吗?
“吉祥,你知道吗?为什么是我出现在地牢中?”莫离不答反问。
“什么意思?”
“我也想看看啊,这么引起听风兴趣的女子,在亦一下手后竟然能活下来的女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啊,你还不知道亦一吧,就是对你用刑的那个,只要他真的动手想杀人,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所以,我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特殊?”莫离笑着解释道。
“那你看到了?”我的喉咙,一阵阵的发紧,我,只是他无聊时的游戏吗?
“是的,看到了,”莫离笑着点头,“发现,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