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贝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毫无血色。她忍受着林启辉带给她的双重屈辱,一边忍辱负重地跟那个杨雨轩和林启辉的私生子周旋;一边含辛茹苦地一个人拉扯着黄鹂,跟头骨碌地一路走来,就是希望女儿能健康地成长,将来有了出息,她也算是有了依靠。她真没想到,她为之付出了巨大心血的女儿,居然会撒谎欺骗妈妈!她有些承受不住了,只觉得一颗心像被刀子切割着一样,痛彻心扉,眼前的事物开始变模糊了,她的身体摇晃了两下,颓然向旁边的椅子倒了下去。
“贝拉你没事吧?你不要这样啊!”
丛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贝拉的衣襟,使出全身的力气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用力在她胸口拍打着。见她只是有些晕眩,这才松了口气,又轻轻地拍扶着她的脊背,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贝拉,你千万要顶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要坚强地面对现实,千万千万不能出任何状况!”
刘贝拉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涣散地望着丛苇,无力地点了点头。她心里也很清楚,林启辉蹲在监狱里,就算女儿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无论怎么样,她都得一个人扛着。
高辰光也被吓住了,迟疑了片刻,赶紧去给刘贝拉倒了杯开水。
“刘大姐,您先别惊慌,要是您先撑不住倒下了,我们就更不知该怎么办了。”
“高老师,给您添麻烦了,黄鹂……”刘贝拉说不下去了,泪水顺着憔悴不堪的脸颊缓缓地流了下来。
“现在,还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事呢?先想想办法,把孩子找到再说吧。”高老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拉开门,默默地向门外走去。
“高老师,您不能……”丛苇喊了一声,她不知道高辰光这个时候选择离开,是否代表着人家已经精疲力竭,不想再奉陪了?想想人家做老师的也不容易,半夜三更的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还要担惊受怕地跟着受煎熬,就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怎么办苇子?我该怎么办?”刘贝拉摇摇晃晃地在地板上转着圈子,干涩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她的嘴唇忽然间就起了一溜白色的水泡,丛苇明白,那是急火攻心导致的。
“贝拉,容我再想想,你不要着急,事已至此,着急也于事无补。”
丛苇眼睁睁地望着好朋友在水深火热中煎熬,脑海里却一片空白。她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她也搞不清楚黄鹂此时此刻会呆在什么地方。蓝城那么大,要想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啊。不要说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就算是公安局介入,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眉目。
刘贝拉像个无助的孩子,眼巴巴地望着丛苇。她已经把丛苇当成了能挽救她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苇子,你说,黄鹂她……会不会死掉……”
刘贝拉突然恐怖地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脸色惨白,虚汗直冒。
丛苇束手无策地抽出一支烟,点燃,递到刘贝拉手中,一边苍白无力地安慰着她:“先别太紧张好不好?如果真要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们难道会一点儿消息都听不到?贝拉,别紧张,稳住!一定要先稳住!”
尽管这么安慰刘贝拉,可丛苇的心里其实也在一阵一阵莫名其妙地发慌、发沉。
杂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似乎有人向这边走过来了。
刘贝拉一下子跳起身,扑到门口,睁大眼睛向外张望着。
“会不会是黄鹂回来了?”
“贝拉,你要冷静!可能是高老师。”
丛苇悲伤地望着刘贝拉突然闪现出希望之光的脸庞,她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使力倦神疲的刘贝拉不堪重负了。此时,哪怕是一个关于黄鹂的最微不足道的消息,也会让她心神狂乱不可收拾。
果然是高辰光老师。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哈欠连天的小姑娘,但那不是林黄鹂!
刘贝拉失望地转回身,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
“顾盼盼,这是林黄鹂的妈妈和阿姨,为了林黄鹂的事,她们都已经一宿没休息了。你看看,黄鹂妈妈嘴唇上都急得起了一溜燎泡,刚才还差一点儿晕了过去!”高老师目光炯炯地望着那个小姑娘,指着刘贝拉和丛苇说。
“你跟林黄鹂是最要好的朋友了,又住上下铺,她去了哪里,你不会一点儿都不知道吧?”
“高老师,我……我已经跟您说过了,我真的……不知道……”
那个叫顾盼盼的女孩子有些惊慌地掠视了一眼刘贝拉。当看见她嘴唇上那一溜透明的燎泡和直冒冷汗的脸庞时,小姑娘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
这个细小的动作,没有逃过丛苇的眼睛。
“顾盼盼,你一直是个很懂事的好同学,我不希望你在这件事上隐瞒什么!”高辰光提高了音量,有些生气地白了一眼顾盼盼。
“我……真的……不知道,我……”顾盼盼嗫嚅着,低下脑袋,不敢抬头看高老师的眼睛。她的身体,抖动得更厉害了。
丛苇思考了片刻,向高老师使了个眼色,走过去在顾盼盼的身前弯下腰,柔和地说:“好孩子,我知道你跟黄鹂是最好的朋友,你一定不希望黄鹂出什么意外的,是不是?阿姨不是非要你编造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可是,阿姨希望你能说实话。黄鹂在家的时候,经常提到你的名字。所以,阿姨虽然不认识你,但已经知道你是个善良纯洁的好女孩儿。你一直那么关心、爱护你的好朋友,阿姨相信你会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的,是不是?”
00丛苇说着,爱怜地捏了捏顾盼盼有些单薄的衣服,又接着说:“如果,你真的不知道,阿姨也不勉强你。你穿得这么少,在这里待时间长了会冻坏的,那会影响你明天的学习啊。哦,高老师,我看就别难为这孩子了,她一直在发抖,可能穿得太少了,要是感冒了,我们怎么对得起她的爸爸妈妈呢?还是让她回去休息吧。”
高辰光惊讶地望着丛苇,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顾盼盼一直低垂着脑袋,听到丛苇的话,她终于迟疑地抬起头了。丛苇看见了一副犹豫不决的、矛盾的面孔。
“阿姨,我……我答应过黄鹂的,我不能说话不算数的。可是……我……你们……”顾盼盼支离破碎地说了这几句话之后,突然一下子蹲在地板上,双手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丛苇知道,她的攻心战术起作用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也跟着蹲下身子,轻轻抚摩着顾盼盼的脑袋,又拍拍她耸动的双肩。喃喃地说:“好孩子,难为你了……”
“阿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要是说了,就对不起黄鹂;可是,我要是不说……阿姨,你让我想起我妈妈,我……”
顾盼盼有些语无伦次地哭着说着,泪水在那张清秀的脸上像小溪一样流淌着。
“哦,丛教授,盼盼的妈妈在一次车祸中……走了。”高辰光的嗓音有些哽咽了。
“苦命的孩子!”
丛苇一下子把顾盼盼搂进怀中,伸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好孩子,不哭哦。阿姨知道,盼盼是个坚强的孩子,一定会勇敢地面对现实的,是不是?以后,阿姨会经常来看你,来看黄鹂,好不好?”
“别说了阿姨,我告诉你们,我什么都告诉你们!黄鹂她是跟几个社会青年出去了,她说她今晚上有重大的事情,必须得出去,要我一定要替她保密……”
“他们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刘贝拉紧张的声音都颤抖了,扑过来,呆呆地望着顾盼盼。
“阿姨,我只知道,他们经常去网吧玩电子游戏,是那种积分的大型游戏,要好几个人一起玩才行。不过,有时候他们也去酒吧喝酒、蹦迪。但是,她从来不告诉我具体地点,我想应该就在老城区这片吧,因为有一回周末,我在东海路上看见过她跟几个留长头发的社会青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