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么干净的孩子,如同自己妹妹的孩子,怎么……能进那个最肮脏的地方?
一堵宫墙,竟想囚住那么干净的灵魂?
呵!只要她月轻言在这世上一日,那么,绝无可能!
玄机老人想了想,像是在组织着语言,半晌,放下茶盏,缓缓开了口,“娃娃,你知道么?我可以看到人的命数。”
月轻言点点头,“听小忆和瑾儿提到过。”言罢,又补充道,“师傅,命数……是可以完全看明白的么?”
玄机老人摇摇头,“命数是这世上最难以琢磨的东西,变数事实存在,要说‘完全’,谈何容易。但是,看个大概确实可以的。”
“哦?”
玄机老人对上月轻言的视线,像是叹息一般地道,“娃娃……为师需要你,帮着萧家,平定天下。”
“什么!”
月轻言心一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师傅……你开什么玩笑?”
“为师……像是开玩笑么?”玄机老人道,“为师早在一年前就已经算了一卦,瑾儿完全躲过这个劫数,只有你能做到了。”
“师傅!”月轻言皱眉,像是在排斥着什么,“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你认为为师是玩笑话?”玄机老人认真地看着月轻言,直到月轻言不自在地撇开了眼。
半晌,月轻言才轻轻地开口,“为什么是我?我……我才六岁。”
玄机老人笑了,“娃娃,你真的……只有六岁?”
月轻言略带惊骇地看着玄机老人,精致的脸上满是僵硬,“师傅……您是什么意思?”
“娃娃……第一眼我就知道了。”玄机老人摸了摸月轻言的头,“而且……我算不到你的命数。知道么?你的命数在我的眼中,只一片混沌。”
月轻言愣了半晌,随即垂了眸,稚嫩的声音有一丝莫名的干涩,“您当初收我为徒……是否……”
月轻言话未完,却对上了玄机老人的眸子。那么亮,但这慈爱的光。
“娃娃觉得呢?”
良久。月轻言笑了。
是啊,自己在犯什么傻?
孰真孰假,自己还不会分辨么?
呵!真傻。
“好,师傅,我去!”
月轻言抬头,笑意依旧,自信耀眼。
萧家。萧祁宸。瑾儿同母异父的……哥哥呵。
官道上,一顶极华丽的轿子正在众人的簇拥下,晃悠悠地向前走着。
“停轿。”
随着前头小厮的一声吆喝,那正在官道上行进着的轿子便就稳稳当当地停滞了下来。
小厮见状,连忙麻溜儿地跑到了轿边,清了清嗓子,低声朝着轿内提醒道,“宸少爷,宸少爷……你醒着么?我们已经到了紫龙山底了。”
“咳……咳咳……是么,已经到了?”
轿内先是沉寂了一下,听闻小厮之言后,许久,一阵沉闷的咳嗽声夹杂的回话,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听得轿外的小厮不由得紧张地皱起了脸。
“宸少爷,前阵子服了药,不是好些了么,怎么今儿个又……”小厮挠挠头,想了很久,才咬了咬牙,道,“宸少爷,要不,今日我们就不去了吧……”
“咳咳……来福,我们都和人家……都已经订好了日子,咳咳,怎么能说走就走?”微微喑哑的嗓音带着咳意传出,却没有什么责怪之意,“再说,咳咳,不过一点小病,都习惯了……咳咳,本少哪有你想象的那般金贵?”
几声低笑从轿中溢出,话语却是对小厮提议的拒绝。
片刻后,一阵轻微的“悉悉索索”声音传来。紧接着,深色的轿帘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撩了开来,一抹浅蓝色的身影带着满身的悠然缓步踱出。
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蓦然感觉到周围的世界,刹那间黯然失色。不因为别的,只因为那名蓝衣翩然的少年。
轿中出来的,是一个极为俊美的少年公子。
面如冠玉,凤眸狭长。一双墨黑的瞳,仿若极品的曜石一般,在阳光下,微微折射出了炫目的光。
但……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年岁不及弱冠的少年,脸色却是太过白皙。白皙得……近乎病态。就连双唇,也是色泽浅淡而毫无血色。
微风轻送,一股淡淡的药香从少年身上飘来,刺激着旁人的嗅觉。
那……是久病之人身上才会有的味道。
“那,少爷……不如来福陪您一起上去?”
“不用。”少年淡淡出声拒绝,朝后一瞥,眉眼虽是带笑,语气却不容置喙,“你等就在此处候命,本少一人上去即可。”
“是。”来福张了张嘴,但触及道少年不可违逆的视线,却还是嗫喏几下,出声应承下来。
少年微微笑了笑,却又似是忍受不住一般猛烈地咳了一声。视线瞥到一侧轿夫略带审视的眼神,眸中快速闪过什么,随即,强撑着身子,蹒跚地朝着紫龙山走去。
在山间磨蹭了半个多时辰,又绕了无数的弯路,约莫着可以了,少年才慢慢直起身,抹掉唇上沾有的点点白色脂粉。朝后冷笑一声,随即走进了一个隐秘的小道中。
眯着双眸,仔细地走过小道,不到片刻,面前就出现了一道长长的铁索桥。暗自提气,双足轻点,一口气飞过铁索桥,然后委身钻进了一个小山洞里。
看着完全黑暗的山洞,少年暗自小心地前进着。回忆着以前玄机老人走过时所用的步伐,少年又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走出那个暗道。
但刚走出暗道,一抬头,少年就看见一个须发尽白,却双眼明亮的老人正站在自己面前,含笑地看着自己。
“许久不见,您的气色依旧那么好。”少年缓缓笑了笑开口道。
“祁宸,这话问得倒生分了,你好歹也算是我半个徒弟呵。”玄机老人看着少年,缓缓开口,“是啊,许久不见,祁宸可愿陪我这个老头子再下一盘棋?”
少年静静看着玄机老人,半晌,笑了,“有何不可?”
巨大的槐树下,蓝衣的少年和灰衣的老者正在对弈。风拂过,带出树叶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