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阵子,王太医才松开按在宝玉脉门的手,对坐在外间的贾母道:“老太太,下官诊完脉了。”
贾母听了立刻叫道:“袭人,还不快带着丫头们远远的离着宝玉!”袭人等婢忙离开宝玉的床前,宝玉果然又安稳下来,许是因为叫喊的累了,宝玉头一歪便沉沉睡去,只睡得人事不知。
王太医到了外间,对贾母说道:“老太太,宝二爷这种情形倒不象是生病,却有些象中邪或是中毒,还请老太太明察。”
贾母紧张的问道:“王太医,可有法子治?”
王太医摇摇头道:“老太太,您是知道的,下官于解毒驱邪一道并无研究,惭愧惭愧,还请老太太另请高人,下官也帮不上忙,这就告退了。”
贾母无奈,只得命人好人送走王太医,然后便对凤姐说道:“快叫琏儿去请名医国手,一定要治好宝玉才行!”
凤姐应忙道:“老太太,二爷原在外面候着,专等老太太的吩咐,孙子媳妇这就去说与他。”
凤姐话音刚落,一个沉怒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不必去请。”
贾母闻声立刻怒视门口,只见贾政铁青着脸走了进来,满面怒容。凤姐忙垂手侍立一旁,一句话也不说。贾母怒道:“你方才说什么,宝玉有病你却不许治,你还是他亲老子么?”
贾政行了礼说道:“老太太先莫动气,请听儿子分说。儿子方才已经问了太医,宝玉脉象上正常,只是不能用丫头服侍,不过换了小厮便可,儿子正恨他每每厮混于内闱之中,这样正好,只将宝玉移出去,不见女眷也就是了,儿子正想要别一别他的性子。”
“呸,胡说八道,宝玉是面人儿一般绵软的性子,又不会辖治下人,凭是什么样的小厮也不如丫头心细周到,再者说宝玉总是要成亲的,若是不能与女子接触,如何延续国公府的香火,这事你休要多嘴,我作主了,不论花什么样的代价,也得把宝玉治好。”贾母气呼呼的怒道。
贾政也是因为素来瞧着宝玉总在内闱厮混心中生气,儿子中了毒他如何能不想救的,只不过平日里被宝玉气了紧了,又听说是那么一种情形,便想先将宝玉的性子别过来罢了,听了贾母的话,贾政只垂头叹了口气,也不能再说什么。
传了贾琏进来,贾母细细吩咐了,让贾琏去请擅长解毒的名医。贾琏恭敬的回道:“回老太太的话,孙子曾听人说过江湖中有位毒手药王,他的解毒之术天下无双,只是这位毒手药王行踪飘忽,只听说他有一座药王谷,可是这药王谷在何处没人知道,而且……”
听出贾琏话中的犹豫,贾母立刻追问道:“而且什么,你只管说出来。”
贾琏忙又说道:“孙子听朋友说这位毒手药王性情古怪,轻易不肯出手救人。”贾母听了自矜的说道:“这有什么,凭咱们赫赫国公府第,他要什么都满足了他,他还能不救么?只要治好宝玉,便是要上几万两银子也不算什么。”贾母此言一出,凤姐眼神顿时一暗,自她嫁过来后,便得了管家之权,这两年府里出的多进的少,她每每得用自己的嫁妆填补亏空,老太太心知肚明,却是一分的体己都不肯拿出来,这会子为了宝玉,一开口便许下几万两银子,凤姐的心彻底的凉了。
贾琏听了老太太的话,也彻底死了心,他再一次觉得投到姑夫这边是最明智的选择,小夫妻两个悄悄会了个眼神,贾琏方才笑道:“有老太太的话,孙子少不得尽力打听,力求请来毒手药王给宝兄弟诊病。”
一旁的刑夫人听了贾母的话,也暗自寒心,幸而这会子大老爷没在,若是他听了老太太的话,定然要有一场好闹。
如此议定之后,贾琏只笑道:“好叫老太太知道,那毒手药王寻起来极难,孙子要多方托人,只怕一时半会儿是寻不到的,还请老太太不要着急上火才是。”
贾母是何等精明的人,一听贾琏的话音便知道贾琏这是要银子,略想片刻后便说道:“鸳鸯,去拿三千两银子给琏儿使费。”鸳鸯忙应了下来,转身去了内房,少倾便拿着三张银票出来,给老太太看过之后才交与贾琏。贾琏将银票收了起来,便告退出去,自去寻找毒手药王。
贾母将众人打发了,只对赖大家的说道:“我心里闷的紧,去叫你婆婆过来陪我说说话。”赖大家的忙家去请来婆婆赖嬷嬷,贾母也打发了小丫头们,只留赖嬷嬷在内房说话。
莫约过了小半个时辰,赖嬷嬷才从内间出来,直接回家去了。谁也不知道老太太到底和她说了什么,凤姐留了心,只悄悄叫平儿打发一个伶俐可靠的小子远远的盯着赖嬷嬷。
赖嬷嬷回家之后便在屋子里点起三枝回梦香,香尽之后又过一两刻钟,一个穿着灰色大袄的人便来到赖家后院,赖嬷嬷与他细细说了好一阵子,又给了他一张三千两的银票,说好等事成之后再给他五千。那人点头,细细问了林石的样貌特征和林宅的地址,便收好银子离开了赖家。
凤姐打发的那个小子虽进不得赖家,却看到了那灰衣人从后门出入,便存了心,远远缀着那人走了一回。那灰衣人得了林宅的地址便去踩点子,而凤姐打发的那个小厮年纪小,人又机灵,竟一直跟到林宅附近都没有被发觉。见那人围着林宅走了一圈便向城外走去,那个小厮一直跟到城门口,见他出了城上了马,小厮再没本事用一双脚去追骏马,这才回了荣国府,找到平儿细细回了一遍,平儿记真切后才趁没人的时候悄悄回了凤姐。
凤姐以手支头思索起来,连贾琏挑帘进来都不曾发觉,贾琏只笑着问道:“奶奶在想什么?”
凤姐这才注意到贾琏进来了,只起身笑道:“二爷来了,刚才我正想事情,竟不曾起来迎接二爷,二爷不要怪罪才好。”自从贾琏被林海教训之后,便真的改了许多,不独不出去眠花宿柳,就连对着家里的漂亮丫头,也不象从前那样了,凤姐看在眼里,对贾琏也比先前好了,小夫妻两个的感情比从前好了许多,整日里如蜜里调油一般,因此凤姐那风雷性子也改了许多,对贾琏多了几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