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不就是古家长媳吗?”古昔风笑着把玉碗又推过去。
凰婉清怔了怔,旋即又无所谓的轻笑:“哦,差点儿忘了现在在陪你演戏呢!好吧,我先收着,功成身退之日就是玉碗归还之期!”
古昔风看着已经把一切视作过往云烟,从容淡定的她,心中五味复杂,只得轻轻颔首。
站起身来,凭栏远眺,最后一丝余辉消失在天际,暮色四合,很快就朦胧了视线——黑夜来得这样快。
凰婉清有些犹豫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他身上笼罩的那股哀愁就像夜色笼罩大地一样,无法化解。吉儿之于他,重过生命吧!虽然当年的事非她所愿,但事情毕竟已经发生,她的良心又岂能逃过谴责?心止如水的心柔软下来,有些怜悯看着他凄凉的背影,幽幽的说:“往事如烟散,前景虽美还盼君赏。”
古昔风似乎震了一下,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凰婉清,发上的那一支“流萤”珠钗似萤火虫在夜色中浮荡,萤萤之火映称着绝美的容颜,怀有怜悯之心的她陡然变得温和博爱起来。
轻轻的走近她身旁,伸手替她扶了扶发上的“流萤”珠钗,叹了一口气:“婉清,这些日子是我对不起你!”
“呵呵,无所谓谁对不起谁,一切只是命运作弄罢了!”凰婉清摇摇头,别过眼去,走到栏杆下,看着苍茫的夜色。
古昔风伸伸双臂,想从后面拥住她,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放下手臂离开:“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看昔林!”
凰婉清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月亮还没有升起,只有几点黯淡的星光挂在天空上,如同她现在的心,茫然失落又找不到原因。
方才厅中那体面的一餐饭,激起了她心中对天伦之乐的渴望——那是宫中所没有的温情。愁思涌上心头,深深的思念压在心头,却无可奈何。父皇已死,宫中再无她的天伦之乐,母妃她现如今,过得可好?就算离开古府又能怎样?就算是公主休夫那又怎样,一样逃不过凰祈云的存心为难。到底要怎样,才能再见母妃?
晚风过,月亮如期跃上天空,却不如以往明亮,周围朦胧的似长了一圈茸毛,这就是俗称的毛月亮,天忆告诉过她,如果出现毛月亮就说明要变天了。明天是否有雨?
宁云楼,海芋和昔林安静的对座着,谁出不先出声,强撑了一天,到了傍晚他的神色已经有些憔悴了。
红衣的海芋姑娘盯着昔林,似乎要从他脸上盯出一朵花来,盯了半晌昔林都没有反应,只有安静的看着她,最后瞅了他一眼,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昔林忽然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这个女子问得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其实七星海棠之毒并非无解,对吗?”海芋忍不住责问道,“为什么要藉此拉住公主离开的脚步?你明明知道他们的恩爱完全是演戏!”
“演戏又如何?人生本就是一出戏,戏里戏外,时间一长谁分得清?”昔林噙着笑意,看着她灵动的大眼睛咕鹿咕辘的转个不停,小脸上散发着智慧的光芒,整个人充满了活力,称得他这个垂危之人更加憔悴,唉……昔林眼神暗了暗,别向远方,看着苍茫的夜色,“中了七星海棠者,活不过七日,我能做到的只是稍微延长几日生命而已——难道我不愿活下去吗?”
海芋怔了怔,忽然怀疑起自己的想法来。解毒之法是她以前在武侠小说上看过,根本无从印证,如何他们兄弟二人访尽天下亦未求得解毒之法,或许真是她错了?看着眼前俊郎的昔林,一张紫檀色的脸孔已经慢慢变得苍白,而先前的侠士风也荡然无从——在古家,他同样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看他的年纪不过二十左右,与自己年龄相当,就要死了吗?海芋的心咯噔了一下,同情心开始泛滥,刚想说出解毒之法,一个声音在空中响起,海芋和昔林同时回头,看向来人。
“师父!”昔林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朝来人行了个江湖礼。
海芋看着仙风道谷的老者从空中飘然而下,轻巧的落在园中,便知这是江湖高手了,温婉一笑:“既然二爷有客来访,那海芋就不便打扰了,先告退!”
说着对来人笑笑起身离开,给他们师徒二人留下空间。转出宁云楼却又俏皮一笑,轻灵的转到墙下,侧耳偷听里面的谈话。
“师父,此次前来难道是……”昔林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惊喜。
“不是……为师亦无法了,昔林啊,看你的神色似乎已经提前毒发了,莫不是你受了什么刺激?”老者似乎很担忧的问。
“呵呵,师父,昔林只要能看到兄长放弃前仇,和公主相爱一生,死也知足了!就听天由命吧!”昔林轻笑出声,言语之间有无奈也有欣慰。
“昔林,好孩子,希望你的愿望能实现!”
墙角外的海芋湿润了双眼,他果真是为化解婉清与昔风的旧怨而来,可惜老天无眼,让他年纪轻轻就要离开人世,真是可悲啊!仰头看看满天繁星,思念之情油然而生,祈烨,边关的星空可如江南一样美丽?远在边关作战,可要万事小心啊!用不了多久,我定能不负所望给婉清幸福,然后,就能回到你的身边。
拭拭湿润的眼角,海芋马上又坚强起来,深深的看了一眼夜色中的宁云楼,心里有了决定。
古昔风的背影已经没了踪影,凰婉清叹息一声,摇摇头,准备回去睡觉。一转身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一个白衣人给吓了一跳,刚想惊叫,白衣人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近距离的接触让凰婉清适时看清他的长相,丰神俊郎,目光炯炯,如附入潭中的星辰。看到她的神情松懈下来,白衣人才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