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一脚迈入正厅小院时,猛然顿住。放眼望去,一片的凄凉之色。没来的,她目光深远的看着大厅内,透过紧封的门帘,她仿佛看到门帘后,那张得意的笑脸。
今年……很凄凉。就如同这院子……
深吸一口气,即便她一步错,没到最后关节,何来步步错之说?
丫鬟撩开门帘。迎面扑来焦碳的热气。
“你来了。”
那样的声音,她本以为再也听不见了……可她?算得过老天爷么?
“姑姑……”正位上那女子,即便她苍老如钟,面容刻下了岁月的足迹,却依旧雷厉风行。带着以身具来的霸气,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停留在门口的婉文长公主。
这位娇客,乃凤燃长公主。刘凤!婉文公主的亲姑姑。
刘凤缓缓起身,火红如血的长袍刺的婉文双目发疼。眨了眨眼,微笑道:“姑姑今日怎来了?倘若要是知晓姑姑今日要来,婉文定要亲自迎接。”她行了一礼。上前几步。见桌上空空,喝道:“姑姑来了,怎么没人上茶?欠抽是不是?”
伺候一旁的丫鬟立即领命而去。
“好了。莫生气了。是我不许的。我老了。这茶……也就不喝。”刘凤柔声到。嘴角带着冷漠三分的笑容。续道:“我啊,喜欢绾绾给我做的花茶。听闻能美容养颜呢。我啊,喝上几月,瞧瞧。果真年轻了许多。”抚上自己的脸颊,刘凤欢喜岂能不言表于色?
丫鬟此时已端上茶水,二个陶瓷透明的茶盅已斟满了茶水。刘凤坐下身,将身旁的茶水一推,朝丫鬟道:“倒了吧。我不喝。”此茶乃今年的新茶,又是上等的供品茶。可是刘紊遣人亲自送来的。刘凤一口未沾不说。命其人倒掉。这举措实在让丫鬟犯难。她踌躇的站在二人身后,不知所措。
“倒了吧。姑姑既然不爱喝,就由着姑姑去吧。”她的声音轻柔如风,轻啄一口茶水。看不清楚神情,惟那握盅的手骨泛白。喉咙未滑动,也只是抿了一口。沾了沾唇角而已。
放下茶盅,婉文起身,朝刘凤一笑道:“我这里有条上好的狐狸皮毛,姑姑可要?”
“要,自然是要的。”刘凤含笑道。
狐狸?二人不言而喻。
深夜,寒风呼啸。刮起婉文公主的长袍和瀑布一般的发丝。不顾任何人的阻挠,她执意站在院外。默默注视着眼前苍凉之景。何时起,她亦多愁善感?她因该风光无限的,她因该衣食无忧的……是她突然的出现?亦是那唤废黜之子的“彻皇子”?
二者皆有吧。她自嘲的笑了笑。想她处心积虑一生,终究还是错了一步。她以为,长安宫的那场大火,燃烧的不止是程家,亦有她最后的希望。她以为,宠爱荣华十年的赵后终会有辉煌如斯下去的一日。她以为,尚家,在她末年时,可以屹立而终……太多的意味,她还是错了……
绾绾,你究竟是一阶云梯?还是一把锋利的剑?
“我来是想问一问,大齐,可有妙手回春的大夫?彻儿的当真病该好好治一治。照这样下去。如何能去接绾绾回宫?”
那时,她正在内室,手握狐狸皮毛,身子一个不稳,险些栽到在地……
回宫?
生长子时,她未曾埋怨一句,如今……她不仅埋怨自己……尚家单脉相传……到她这里,依旧如此……
她想啊,绾绾毕竟是一介废后……翻不了多大浪……即便有皇子公主又如何?那徇夫人,本不就是有皇子系命么?结果下场如何?
“接”……多可怕的字眼……
陛下去接废后?他为何要去接?为何?
站在寒风中,她祈祷,祈祷着自己的弟弟,依旧是那个冷酷决裂的丈夫……那个以江山社稷为己任的陛下……
十二月过。一月姗姗而来。
刘紊微服出巡,其曰:体恤民情。知内情者,自是知道他此刻的真正用意。
车轮滚滚驶出宫门,带上人数不多的侍卫,朝最北走去。估摸着,快则七日有余,慢则半月足便够。刘紊沉默后道:“快些。”
除扬才问跟随左右以外,成忠倒也跟了去。路过程府时,扬才问道:“陛下,可要进去?”
沉吟片刻,道:“继续赶路吧。”
刘凤站在门口,通报的小厮进来,摇了摇头。道:“陛下过了。”
“过了?”挑眉道:“甚好。”又站力片刻后,方才转身回房。
绾绾啊,此行回来。定不会让你胡闹下去。十几年前由着你的性子来,结果落了个幽闭废黜之命。十年后的今日,倘若在这样为所欲为的下去,我们程家,再有几个皇子,也无济于事……
这些,在你离开时,你可想明白了么?你是大齐陛下的皇后……即便我疼你,爱你,宠你……
可是,她目光一寒,凛冽不已。
你是我刘凤的女儿。注定要站于颠峰。曾经的她信错了刘家,如今,她只信自己!
绾绾,以后的你,也会同我这般,为了家族。为了孩子……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自己的幸福……
越往北上,气候越发寒冷。刘紊一群人冒着寒风行了二日。终于,成忠道:“陛下。到了。”
“啊,妈妈?”眼尖的安儿猛然唤一声。
众人齐齐朝不远处,一条羊肠小道看去。一女子面色平静,披着极为珍贵的貂皮大衣朝刘紊走来,众人见她色素静,恍然似见了出凡尘的嫡仙女子……刘紊看了看她。朝前走上几步,一个比他更快的小身影撞进易嘉的怀中,喃喃道:“妈妈,妈妈,安儿好想你哦。”
抱起比以往沉了许多的小身子,易嘉平静的面容终于露出了笑意。安儿搂住她的颈项,死也不撒手。埋头呜咽的哭出来:“妈妈……安儿……以为……你不要我和哥哥呢……安儿和哥哥好怕好怕哦……”
紧紧抱住女儿,易嘉诧异一闪而过,眼眶隐忍的泪珠还是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