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惜和唐二娘在医庐里陪着舒宸夫妇说了许久的话,唐二娘道:“妹夫有伤在身,说话也甚是操劳,我们先不打扰了。”
若惜也上前拉着唐三娘和舒宸的手,双膝跪下愧疚地说道:“爹爹,娘亲,女儿一直未曾承欢膝下,是为不孝,如今爹爹有病在身,女儿理应侍奉床前。”
唐二娘上前扶起她来,安慰道:“若惜,此时正值山庄多事之秋,为了保住你的安全,你还是莫要再来,装作不知道的好。”
舒宸也道:“二姐说的是,若惜,你的孝心爹爹知道了,爹爹很是安慰,不过你的安全才是爹爹最挂心的事情,你若安全了,比什么都好。”
唐三娘将她二人送至门外,月朗星稀,月光将她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影子晃动着,直到消失在黑幕中,三娘才合上了大门。
而此刻,身在疯人院的舒子恒,伫立在窗前,望着明月,长叹一口气,轻声道一句:“美人如月隔云端”。他心里万般愁思不得解,汤毓儿的一颦一笑都浮现在他的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红艳艳的弥勒佛,正是那一日汤毓儿买来让她雕刻的,他一日闭门不出,紧赶慢赶总算将石头雕刻好,原想在龙天擎寿辰那日交给汤毓儿的,没曾想连这一面都见不到,明日,即便他们能够侥幸地逃离龙啸山庄,想必也是一番艰难的路程,能否再见到汤毓儿,便要看他二人的缘分了。
同一轮明月,照亮了人间,却始终照不亮人们的心,这一夜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
旭日东升,又是一日。
大清早,钟斯便派人来给子浵梳妆打扮,几个丫鬟悉心地给她换上华服,梳起发髻,撒上香粉,子浵看着铜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哑然失笑,她穿上这一身衣服,经过今日的礼仪,她便是龙天擎的女儿,龙皓云的妹妹了,她不能再肆意地给龙皓云一个温柔的眼神,一抹甜美的微笑,以及一个如蜜的香吻了。
她转而望着地上的药箱,一度出神。
打扮好了之后,丫鬟们看着子浵颈上的瘀伤,道:“哎呀,昨日都没发现小姐脖子上有伤呢,这可怎么是好啊?”
梅香上前细细看来,道:“我记得若惜小姐有一条南海珠链,珍珠又大又圆,刚好能遮得住这瘀伤。”
子浵冷言推辞道:“不过是一点小伤有什么打紧的,还是不要去妨碍若惜妹妹休息。”心下却想道:如今龙天擎要公开认自己,便是不认若惜了,若惜想必正伤心着呢,自己还去找她要什么珠链,不是仿佛在跟她示威一般,让她难堪么?
其他的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不敢多言,梅香上前轻声道:“若惜小姐也挂念着小姐呢,这里连一个坐的椅子都没有,小姐何不去若惜小姐那里坐一坐,她准备了好多礼物要送给小姐的呢!”
其他几个丫鬟也跟着劝慰道:“是啊,小姐,若惜小姐那里离宴客厅也近一些,您何不去那里坐一坐呢?”
子浵想了想便道:“好罢,我们姐妹也许久没有叙旧了,如今还早,过去看看也是好的。”
几个丫鬟这才松了口气,簇拥着子浵走出屋子来,许久没有见到阳光,子浵一手拿着药箱,一手挡在额头,心下想道:今日我便要让一切真相都见了光。
哪知刚走到院门口,几个彪形大汉便上前行礼道:“恭喜小姐今日大喜,小姐哪里去?我等奉命要保护小姐安全。”原来钟斯早已派了人要时时刻刻寸步不离保护着子浵,实则是一种变相的看守。
子浵冷冷一笑道:“你们看见我脖子上的伤了吗?这个样子怎么见人?我不得去找一点东西遮住它吗?你们要保护我,便跟着来罢。”说罢,兀自走了。
终于到了若惜的别院,几个大汉甚是识趣,四处打量一番,主动到各个角落守卫起来。
梅香上前去敲门道:“若惜小姐,龙小姐来看您了。”
若惜懒懒地答道:“请龙小姐进来罢,我与龙小姐有话要说,你们在门口恭候着,莫打扰我们叙旧。”
梅香答道:“是——”说罢,轻轻打开门,将子浵引领进去。
子浵前脚刚迈进房间,还没来得及说话,后脚却被人一把捂住嘴巴,大门“吱”的一声被人关上了,子浵挣扎着要点捂住自己的人的穴道,却听见有人在他耳边道:“小浵,莫慌,是我——”说罢,放开了她嘴上的手掌。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子浵如同被电击了一般,怔怔地站在原地,少顷,子浵轻声问道:“是皓云吗?”
若惜走过来,轻声“嘘”了一声,拉着他二人来到内堂才止住脚步,若惜细细地打量着子浵,对皓云问道:“哥哥,你看我的法子可行吗?”
龙皓云深深地看了子浵一眼,对若惜道:“可行是可行的,只是我担心爹爹怪罪。”
若惜浅浅一笑,道:“我昨日想了一夜,仪式所需时间众多,汤小姐的马车定然跑不过爹爹的千里马,我们要尽量争取时间才好。”
子浵疑惑地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龙皓云解释道:“若惜担心我们的计划时间紧促,一早便跟我说,她打算代替你去参加仪式,你们本就身材相似,又是嫡亲的表姐妹,长得也有几分想象,只要不说话,低着头,爹爹也未必就能发觉。”
若惜补充道:“即便是爹爹发现了,他当着江湖众人的面,也未必好当场拆了自己的面子。”
子浵连忙推辞道:“不,我不能让若惜你犯险,你如今还是明哲保身的好,免得连累了自己。”
若惜淡淡一笑道:“谢谢姐姐记挂,我也该为舒家做一些事情了。”
说话间,若惜的眼神却躲闪开来,脑海里想的都是虚谷先生(舒子默)的模样,这世上能让一个人一心一意,生死置之度外的,怕是只有情这一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