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点一滴偷走他们的幸福,彼此的温存融化得了冬天的寒冷,却始终融化不了他们的关系,血浓于水的亲缘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
依偎在龙皓云的怀抱里,子浵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心,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将这个男人的剪影刻在心里,许久才道:“皓云,我说的是真心话,今生今世,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我便是死了也——”
龙皓云温暖的指尖轻轻压住她冰冷的朱唇,柔声道:“小浵,我和娘会想法子放你们走的,这几日,若是爹爹来找你麻烦,你敷衍他就好,不要太较真。”
子浵突然挺起身子来,皱着眉头看着龙皓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倒宁愿死了。”子浵说得不是气话,自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以来,便开始思量了许多,除了她和龙皓云的感情之外,想得最多的便是唐二娘和龙天擎对她有生育之恩,舒宸夫妇对她有养育之恩,他们如今斗得你死我活的,不肯罢手,斗争最为关键的证据如今在她的药箱里,她究竟要不要找一个机会将药箱拿回来?证据拿回来了,又要给到哪一边呢?
这委实是一个叫人左右为难的问题,交给舒家,舒家若成功地逃出去,龙天擎非死不可;若是交给龙天擎,舒家或许未必会被灭口,但是以舒宸和舒子默的气节来看,他们宁可自尽也不会同意子浵这般做的?
子浵心里一团乱麻,始终理不出头绪,这一切为何要她决断,她只不过是学了点医术的小大夫,父母生育之情她不能忘恩负义,汉室江山她不能弃而不顾,忠孝两难全不是男儿家费神的事情吗?她一介山野长大的女流之辈,她为何要担当如此大任?
龙皓云长叹一口气,道:“小浵,你我就算是兄妹,你若轻言生死,我不会一个人独活的,你便是为了我,也要活下去。”
子浵的眸子里眼波流转,炽热的火光熊熊地燃烧着,跳跃着,闪动着,终究还是熄灭了,他们本就没有未来,换一种方式结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只是今后连思念也变得奢侈了。她只得轻声道:“我知道了,你莫要太挂念我了。”心下却忧心地想道:龙皓云,你会不会忘了我?
龙皓云深深地看了子浵一眼,道一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说罢,他转身离去,人是走了,情还在那里。
见过子浵以后,龙皓云又去见了舒家兄弟,将和唐二娘的计划告知他二人,随后便戚戚地离开了院子。
这一厢龙皓云怅然离去,那一厢龙天擎满怀希望地来到了子浵的房间。
龙天擎以为龙皓云能够劝服子浵,便亲自来看子浵,他怜惜地看了子浵脖子上的伤,后悔不迭地道:“孩子,你别怪爹爹,当时爹爹不知道你是我的孩子,我也是被舒宸逼急了。”
子浵对于龙天擎的巨大转变动机不明,想到龙皓云说的话,便故意抬起头楚楚可怜地看着她的生父,说道:“爹爹若是真的把我当成你的孩子,便放我出去。”
龙天擎继续说道:“小浵,世上哪个做父亲的舍得见着自己的孩子受这个委屈,你少不更事,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你乖,只要你把信交出来,你就是堂堂龙啸山庄的大小姐,爹会好好照顾你的。”
子浵装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唉,那孩儿怕是没这个福分,信已然送出去了,收不回来了。”
龙天擎自然是不相信的,一时间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威胁道:“你虽然是我的骨肉,但是你数祖忘典,帮着外人想法设法来对付我,小浵,你若再将书信不交出来,休怪我不念骨肉亲情。”
狐狸的尾巴终于还是露了出来,他终究还是记挂着那些书信,而不是子浵这个仇人养大的孩子,若是真的把书信交给他,他会仁慈地留下舒家的活口,任由舒家四处去宣扬他的罪行吗?自然是不会的。
子浵心下已然明白了,便故作遗憾地说道:“你若是早点放我出去,或许还能挽回,可惜啊,现在为时已晚,一切都只是枉然了。”
龙天擎便问道:“此话怎讲?你倒说说看,信是怎么送出去的?是谁人送出去的?”
子浵呵呵一笑,道:“爹爹,您太未免孤陋寡闻了吧?难道这世上只有人能送信么?”
龙天擎一怔,旋即问道:“你说的可是信鸽?那信鸽把送到哪里去了?”
子浵的嘴角扯出一条美丽的弧线,她反问道:“莫非爹爹忘了,我是如何在选伴读的比赛中脱颖而出的吗?”
龙天擎细细一想,惊得说不出话来。
子浵道:“看爹爹的样子,想必已经猜到了,不错,正是那些鸟,全是我养的。”子浵这一招故弄玄虚,叫龙天擎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打乱了他的思绪,也好给唐二娘和龙皓云的营救计划争取时间。
龙天擎一时间吃不准真假,问道:“你可有什么办法取回那些书信?”
子浵惋惜地说道:“若是爹爹不囚禁于我,我尚且能试一下,如今鸟已然飞远了,我叫不回来了。”
龙天擎继续问道:“这些鸟飞往何处了?”
子浵诳道:“爹爹以为我们会倾巢而出,丝毫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吗?你可曾听说过舒家的人会养鸟,懂得鸟语的?我自然有别的师傅,这些鸟会将这些信交给他的。他自然知道应该把这些信交给合适的人的手里。”
龙天擎将舒家众人关起来之后,把他们几个人的住所翻了个底朝天,却丝毫无所获,他的确见识过子浵吹树叶引鸟,心里自然是有一些信服的,便道:“你的师傅是何许人也?我要去哪里寻他?”
子浵继续诳道:“这便是难题了,他得了书信,自然不会待在和我们约定的地方,想必是走远了。爹爹,这两天孩儿脖子上的伤口有一些不适,您若是真的疼惜孩儿,能否将孩儿的药箱给孩儿送来?”
龙天擎看着子浵脖子上的伤痕,的确是红肿了些,便道:“你肯叫我爹爹,我自然不会让你受罪的,你也想一想,如何才能找回书信,保全咱们一家子的安危。”说罢,他便离开了房间。
龙天擎终究没有提一个字要放子浵出去,所谓的父女之情可见一斑,子浵摸着脖子上的伤,暗暗想道:你不仁我不义,你反了天下,我便只好为天下反你了,我如今生不如死的一个人,这一切罪责我一个人担了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