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皓云原本正沉湎于巨大的悲痛和矛盾之中,听闻此言,缓缓地抬起来头来,疑惑地问道:“爹爹,娘亲,小浵她做错了什么事情?”
唐二娘皱着眉头,幽幽地道:“她没做错任何事情,她只做了一个汉人应该做的事情,反倒是有一些汉人做错了事还推卸责任,枉为人父。”说着,唐二娘幽怨地看了龙天擎一眼,泪眼里几道寒光凛冽地刺向她昔日百般敬爱的夫君。
龙天擎面露难堪之色,对龙皓云道:“云儿,日前我的书房遭贼,这贼人便是子浵。”
唐二娘一双凤眼愤怒地看着龙天擎,眼里分明有一团怒火正在燃烧,她知道此时若是和龙天擎吵开了,对于援救舒家众人有害无益,因此便强忍着怒火,不再言语。
龙皓云又是一惊,道:“爹爹,只是被盗了些银票罢了,即便是舒家哥哥和小浵盗的,这山庄他们也有份,给他们不就好了,何苦闹得一家人反目呢?”说到“一家人”这三个字的时候,龙皓云不由地语调哽咽起来,子浵于他而言,原本是堪比生命的人,宁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移,他寻寻觅觅,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找到了这么一位可心的人,奈何一夕之间,斗转星移,他日日相好,准备迎娶过门的人,竟然变成了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只能叹造化弄人。
龙天擎实言相告道:“云儿,那只是爹爹对外宣称的,事实上小浵她盗走的不是银票,是爹爹的重要信件,和朝廷军事有一些关系,若是流传出去,咱们怕是九族难保了。”
龙皓云也饱读诗书,一听此言,便猜到三分,他一直以为父亲是江湖豪杰,义薄云天,不曾想他居然私底下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心里自然对小浵的境遇多了几分怜悯,问道:“那么爹爹是想将小浵一辈子禁足,不见天日吗?”
龙天擎答道:“云儿,小浵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孩子,她这些年在外也吃了不少苦,我如何舍得让她继续受罪,只是那书信若交出去,于她也是性命难保,你素来与她说得上话,你去劝劝她罢。”
唐二娘心下想道:云儿素来爱憎分明,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他之前对子浵显然是动了真心的,而龙天擎和钟斯会偷听自己和小浵说话,明摆着是对自己有所防备的。龙天擎对于云儿却似乎完全没有戒备,若是云儿肯出手营救他们,那么胜算便大了许多。于是唐二娘也柔声道:“是啊,云儿,小浵是你嫡亲的妹子,之前你们也是无话不谈的,你如今去见见她、劝劝她也好,你们终究是一辈的,容易说上话。”
龙皓云一时接受不了小浵是自己亲生妹子的事情,一想到要去见小浵,又恐自己一时按捺不住,做出失态的事情来,便支支吾吾,迟疑着不肯答应。
唐二娘见状便道:“云儿,小浵仿佛也有许多话要同你说,你去一趟罢,娘正打算去医庐,你陪娘一起走一趟罢。”
龙天擎自然是乐意的,便跟着劝慰道:“云儿,你权当是去看一看你的妹子,劝不成也不妨事。”
皓云始终还是担心子浵此刻的安危,便道:“那好,娘亲,我们这便去看看罢。”
唐二娘和龙皓云一齐动身朝医庐走去,一路上唐二娘面色凝重,龙皓云郁郁寡欢,心情便都是乌云密布的了。
到了医庐,唐二娘有意带着龙皓云先去探望舒宸夫妇,一进门,一股浓郁的药味儿席卷而来。
唐三娘琬悦正在写着药方,见到姐姐带着一个年约二十的少年,打扮甚是华贵,便起身指着龙皓云问道:“二姐,这位可是龙皓云?”
龙皓云听唐三娘管唐二娘叫做“二姐”,细细地一打量,认出她来,恭敬地行了个礼,说了句:“三姨,久违了——”当年,他初来笑雨山庄,唐二娘未曾为人母,不懂得如何照顾孩子,而舒子恒又与他一般大,因此唐三娘便一并照顾他,对他也甚是关爱,龙皓云因此一直念着唐三娘的好,多年来总想着把他们找回来,将山庄完璧归赵。
唐三娘对皓云浅浅一笑,并未多言,心里却是有想法的:二姐素来机智过人,她此时此刻带龙皓云来不知所为何事?还是静观其变的好,莫要漏了底,便不好挽回了。
唐二娘瞧了瞧舒宸安睡的模样,轻声问道:“三妹,妹夫的伤势可好些了吗?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这山庄虽然改了名字,不过仍是唐家的产业,你还是这山庄的主人。”说着一只手劳劳地握在了妹妹的手上。
龙皓云闻言往病榻上细细一看,只见舒宸脸色灰白,额头上还冒着细细密密的汗,龙皓云上前拿起棉布,轻轻地帮舒宸擦汗,轻声道:“三姨,三姨父这是怎么了?”
唐三娘琬悦见龙皓云这般对待舒宸,心下悬着的石头已然稍稍放下了些,便道:“是与你爹爹起了争执,被龙家的波雷掌打伤的。”转而感叹道:“想不到,这短短十六年间,他的武功精进不少,远在我们意料之外。”
龙皓云心下一沉,不由愧疚起来,低声哽咽道:“我幼时多蒙三姨体恤,照顾我饮食起居,丝毫不曾倦怠,爹爹他恩将仇报,是我们龙家亏欠了三姨一家。”说罢,“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对唐三娘道:“请三姨勿怪,此事我已然知道了大概,我不会再让爹爹伤害到你们。”
唐二娘见目的达到,赶紧上前扶起龙皓云,轻拍他的手背,柔声道:“云儿,你一直是一个好孩子,不枉娘和你三姨疼你一场,娘带你来这里,其实事出无奈,你爹爹他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已然下了狠手,若是再不能探出书信的所在,娘担心他会——”说罢,唐二娘呜咽着别过头去,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唐三娘琬悦也幽幽地说道:“云儿,你有心了,这么些年了,你还惦记着我们,三姨很是安慰,只是,你娘说的不错,你爹爹他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我们如今只不过在苟延残喘罢了。”
唐二娘拉住唐三娘坐下道:“三妹,二姐便是豁出这一条老命,也一定会想法子保住你们的,只是这山庄如今已是品流复杂,你们更要多加小心谨慎才是。”
这番话,唐二娘是故意说与龙皓云听的,诚然,她希望龙皓云能出手相助,但是没有十全的把握,她不敢贸然跟龙皓云提出计划,便投石问路,旁敲侧击,看看龙皓云会做出怎样的表态,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