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荣点头,尹凉也懒懒散散地点了点头,好像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其他人皆是一脸惶恐,只听说那人手段凶残,容貌也凶神恶煞的,却不知那人此时此刻就在此地。
老太太对尹凉的态度不满,又训斥几句,不外乎是告诫他这件事的厉害之处,不要惹祸上身。在这种情况下,尹凉也没反驳,但也绝对没当回事儿,耸耸肩就拉着沈君谊走了。步伐矫健,身姿挺拔,还真看不出受了那么重的伤。
楚乔烟微眯着眼打量着尹凉的背影,心中不知为何突然叹口气。尹凉把自己隐藏的很深啊,相对于纨绔的尹凉,被他隐藏的那一面就显得很可怕。
老太太叫了两声,楚乔烟才回过神,垂着眼睑,等老太太训话。老太太却面带笑意,目光闪着几分暧昧,好像洞察出什么好事儿来。
“既然累了,就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快些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经。”
话里话外,不外乎透出一个意思,大少爷昨晚在静园就寝,而楚乔烟今天看着神色又有些不好,加上方才她目光在尹凉背影上做了长时间的停留。这屋子里的人都不是笨蛋,心思细腻着,怎么会不明白这里面蕴含的信息。
大太太不留痕迹地皱皱眉头,起身告辞,说是今天有客要来。二太太和三太太怎么会不明白她说的客人是谁?既然他们明白,老太太当然也明白,她没有阻拦,因为她觉得,这件事也是对尹凉他们夫妻的考验。
夫妻同心,其力断金,这点小打小闹都挺不过,哪里还有来日方长一说。
沈君谊正吩咐着小厮一些琐事,见尹凉站在窗前发呆,嘴角不觉泛起苦笑。昨晚确实是他劝说了尹凉,尹凉才回到静园去的,他早看出尹凉对楚乔烟不是没有想法的,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让尹凉信任自己。
既然已经做了初一,也不差一个十五,便走过去温声劝道,“在下瞧着嫂子精神不好,尹兄何不去关心关心?”
尹凉不耐烦地看着他,面上表情无异,心里却排山倒海,暗暗腹诽,莫不是自己猜错了?想着有机会一定得派人去仔细查查,“这里的事儿……”
沈君谊忙道:“我也入股了,这些事也是我的分内之事,莫不是尹兄对我不放心?”
尹凉摆手,“少来这些,如果不放心,我找你干嘛?”
沈君谊笑而不语,尹凉一跺脚,很烦躁地边走边道,“我去找卫兄,看他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走回不久,有小厮进来禀报:“爷,尹大少爷已经出门了。”
沈君谊笑了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从柜子里拿出一只锦盒,便一路往静园去了。
楚乔烟正头疼着蜀绣到底还有什么用处,不料沈君谊会突然造访。他在这里住了有半月,每天都能见上两面,但到底是生疏的,何况楚乔烟总觉得沈君谊看自己的目光很奇怪。具体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了。
银玉将沈君谊引进东次间,这才来回禀了楚乔烟。
金玉想了想道,“还是见一见吧,老太太对他挺信任的。”
楚乔烟还是有些排斥,心中有些慌乱,说不出个缘由来。踌躇一会子才起身去了东次间。
中间隔着一道屏风,隐隐约约能瞧见屏风后那一抹亮丽的艳红色。想到昨日她清眸不愠不火,受了屈辱依旧能淡定自如,在人们同情之下,还为自己搬回一局。这个女子,远远比表面更令人着迷。
恍恍惚惚回过神,沈君谊将锦盒递给上茶的丫鬟,让她转交给楚乔烟。虽然隔着屏风,却依旧能看到她打开盒子,淡淡看一眼,脸上再没有半点情绪波动。沈君谊暗中惊疑,有些料不定楚乔烟的想法,或者说,她已经彻底将以前丢开了。
丢开?怎么能这般容易就让她忘记了呢?嘴角不自觉地泛起冷笑,沈君谊温润如玉的嗓音隔着屏风传来。
“当年京城一别,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此情此景……”说着,眼睛咋也不咋地盯着屏风后的女子,因为这边没有丫鬟,故而没有谁能看清他的模样,他便肆无忌惮起来。又想到京城流传的风言风语,想着这些事尹家人也未必不知道。
楚乔烟轻蹙眉宇,却仿若未闻,象征性地道,“无功不受禄,沈公子有事不妨直说。”
沈君谊轻笑,还是这般镇定,那时候就是这样的人,面上看着天真无邪,却什么也吓不倒她。
“在下之意,权当谢嫂子的照顾,只是尹兄今个儿看着精神不济,在下甚是堪忧。”
楚乔烟不由怔住,不敢过分表露,又想到今个儿老太太屋里的情况,不觉面上微红。落入沈君谊眼中,那微红的脸蛋,万分娇羞,只令人着迷不已。
一旁的金玉也惊讶了一把,却很快把这些情绪掩饰起来。屋子里的气氛陷入沉默,还带着别扭。楚乔烟不习惯古人肚子里的弯弯道道,什么都要用猜的,比如现在,沈君谊突然说出这前后不搭调的话来。若是不知道尹凉的事,倒可以说沈君谊神经有问题,知道了尹凉的事儿,就另当别论了。
如今北信王与东宫太子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就目前看来,若是尹凉的身份被揭穿,对于尹家对于楚家不外乎是灭顶之灾。沈君谊的奶奶与老太太似乎是好姐妹,但这种情谊在家族利益面前,简直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沈家世代从商,如今可以说是富贵逼人,却无一人在朝中为官。人一旦到了一个顶峰,就会下意识地再给自己制造另外一个顶峰,不知沈君谊是不是这个意思?
百转千回,楚乔烟觉得有些心力憔悴,落入沈君谊眼中,当然又要别论了。话题点到为止,楚乔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了。就算忘记了,现在看来也想起了不少。他的目的达到,自然没有再停留的道理,他深知,有些事只能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