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烟扭头,一双清眸毫无情绪地盯着尹凉,看的尹凉头皮发麻,连忙求饶,“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假装昏迷骗你。”
“无论什么原因,但结果是你假装昏迷来博得同情,尹凉,你到底还有什么龌龊手段没有使出来?”如果尹凉再迟一点醒来,楚乔烟也不会怀疑他是假装昏迷,因为他毕竟流了那么多血,即便是七尺男儿也未必承受的了。
尹凉撇撇嘴,艰难无比地从地上爬起来,却大摇大摆地坐到南边的太师椅上,指手画脚地吩咐金玉清理现场,丝毫没有一点儿要离开的意思。就连楚乔烟的困倦,也视而不见,分明是有话要说。
金玉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不急着走,就是担心大少爷对少奶奶不利,以前对大少爷还有好感,但那稀薄的好感,都因为今天的事儿给抹杀掉了。
大少爷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不是没有原因,可不是每一个人的一生都风调雨顺,但凡把自己的过错怪罪到其他事儿上的人,都不值得可怜,只会令人可悲。
“收拾好了就下去。”尹凉的耐心几乎被消磨干净了。
金玉犹豫却又坚持,“奴婢还要服侍少奶奶就寝。”
“她这里有我,你先下去。”尹凉低吼一声,凛然而冷峻,倒让金玉愣住。她何曾见过这般神态的大少爷,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同时也乖乖地退了下去。
楚乔烟坐得腿脚发麻,清眸噙着一道冷光,嘴角一抹冷笑,“你不走么?”
尹凉又恢复一身痞气,理所当然地道:“这里是我的房间,我为何要走。”
原本以为楚乔烟会出口反驳,但她却真的站起来,准备离开,把他的地方让给他。尹凉越发烦躁,刚刚在肚子里总结了一席话,对方却摆明了不想听。他有些泄气,觉得自己争与不争结果都一样。
在楚乔烟伸手开门时,尹凉终于张口了,他神态玩味,好像说着风轻云淡的故事。声音却不合宜地低沉,如同寂静地夜里夜莺清唱。
十名将士共分一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军粮送到时,却是已经发霉不能使用的。没有草药,任由伤口化脓溃烂……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唾沫星子都能退敌,为何北信王连连战败?战场固然可怕,更可怕的却是不见血的政治斗争。老皇帝对北信王信赖有加,东宫太子不满,就因为他一个不满,唯恐丢了太子之位,就任由十万大军在前线自生自灭。北信王战败,不但巩固了他的地位,也同时可以将北信王连根拔起。
楚乔烟久久说不出话来,她以前生活的世界相对和平,但从电视上也多多少少能看到其他国家战斗的消息。从来没有觉得战争离自己这么近,但这一刻,她几乎看到了那些奋战在前线,生死未卜,沦为一场政治斗争牺牲品的战士。
好吧,楚乔烟承认她没有这么伟大,不是真的担心那些士兵,她更担心自己。尹凉不会平白无故地说这些话,而她的嫁妆和静园的东西确实是这一年才丢的,加上尹凉中秋节刚刚回来,东郡就传来东宫通缉犯的消息……
还有那天遇见的那个大胡子,仔细一想,除了模样不同,身形和身高几乎和尹凉一摸一样。那个时候她就起了疑心,只是因为后来尹凉种种表现让她把疑心忽略了,才没有想到这一层上去。
尹凉什么时候走的,楚乔烟根本不知道,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手脚冰凉。有些事不知道更好,知道了反而会更加担忧,这个世界流行连坐,她还不想受尹凉的连累。
隔了良久,“混蛋”两个字才从牙缝里蹦出来。
金玉轻轻敲了敲门,得到楚乔烟的许可,才进来。“大少爷去了书房,少奶奶还要看书么?”
楚乔烟摇摇头,看一眼沉睡中的晴明,道,“明天记得去请个大夫来瞧瞧,晴明身子骨不好,回了老太太打发出去了。”
“那,今天的事儿……”
楚乔烟到底是狠不下心来,她知道这件事的厉害之处,也只希望晴明能明白,不要自己害了自己才好。
金玉没有多话,转身叫了两名丫鬟进来,只说晴明服侍少奶奶的时候突然晕倒了。小丫头哪里敢过问这些事儿,听见也装作没听见,三名丫头抬着晴明去了大丫鬟休息的耳房。
金玉服侍楚乔烟躺下,才独自一人去把净房里的血水弄出去倒掉,又把尹凉换下来的血衣找了个地方埋了,这才回到正屋,躺在软踏上歇息。
第二天一早,尹凉进来换衣裳,神态中有些不自然,淡淡看一眼楚乔烟,去了净房。楚乔烟已经洗刷完毕,用了简单的早饭才去了老太太住处。
她刚刚赶到,尹凉后脚就跟了过来,造成的假象就是他们一同过来的。老太太看着眼里露出喜色,朝沈君谊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对他露出一抹赞赏的笑。
沈君谊目光坦坦荡荡,似笑非笑打量楚乔烟一眼。
片刻,众人都到齐了,老太太才宣布,“大老爷临时改了启程日期,要十月底才能回来。”
大太太已经得到消息,故而没有什么表情,三太太愣住,忍不住问道,“三老爷那边……”
“三老爷今年还是不回来。”老太太语气有些淡,觉得三太太的问题多余。
三太太不死心,又道:“昭哥儿就要办婚事了……”
二太太忙道:“弟妹代表三老爷也是一样的,等明年三老爷回来,再敬茶。”
三太太垂下头,吐一口气。如今京城正值多事之秋,大老爷在京城对三老爷还有个约束,独留三老爷一人,着实令人堪忧。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老太太提起另一桩。
“今早儿得了消息,说东宫通缉犯昨晚打伤了几名衙门里的人,你们下去好好约束身边的人,这些天别与陌生人接触。特别是荣哥儿和凉哥儿,你们在外面跑,可要擦亮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