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势力均衡,京城人心惶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在这种情况下,拥有先帝赐封的世袭诸侯大族,大多都以保住爵位为要,不参与这样的斗争。当然,这种认知也不是人人都能意识到,而大周开国所封的侯爵,多数已经在之前类似的争斗中灭亡,能一代一代传承下去的,只有几族。
尹家自老太爷那一代,就教育子孙,保住爵位不是为了保住荣华富贵,是为了保住祖先留下的荣誉功绩。故而,尹家在朝中历来都扮演着不上不下的角色,即便大老爷有那个能力,也只呆在没有什么实权的礼部。
尹家能经历三代皇位更改,与这个认知不是没有关系的。这种道理,别说老太太,就是大太太也懂得的。
隔了好半晌,二老爷安慰老太太道:“凉哥儿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是不是有谁在大老爷身边说了什么?”
如果没有楚乔烟之前的一席话,老太太固然相信这种说法。只如今……老太太无力地摆摆手,声音已经被浓浓的倦意笼罩,“你们都下去吧,如今凉哥儿已经惹了不该惹的麻烦,我们只有祈福的份儿。”
大太太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回到屋里,立刻去了离间供佛处,在观音菩萨前跪下。她的神色,把碧蓝都吓住了,又不敢问,只得叫彩波出去打听。
那天,二老爷和尹荣皆是神色凝重地从老太太屋里出来,二太太觉得不对劲,问了几遍,二老爷和尹荣都不肯说,心里就越发的焦急难受,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种疑惑同样也让翠烟楼的昭二奶奶不解,叫人出去打听,又说不出原因,只说是京城大老爷来了信。
昭二奶奶也是京城人,庙堂中的争斗,她虽不懂,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她父亲之所以要将她嫁给尹家,不外乎也是想借着尹家保全刁家。尹家能历经几代而屹立不倒,自然有它的道理。
然而,如今尹家似乎也被大老爷不知名的来信弄得人心惶惶了,莫不是大老爷在京城出了事儿?
琢磨到问题的关键,昭二奶奶又派人去打听,这回倒是有些消息,只说老太太和二老爷他们都提到了尹凉。
尹凉,尹家嫡长孙,以后要世袭尹家爵位。从她进尹家大门到目前,她没有见过尹凉一面。想到这里,昭二奶奶茅塞顿开,莫不是尹凉在京城惹了麻烦吧?那么,以尹家的背景和根基,会不会连同他们也要受牵连?
昭二奶奶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应该相信父亲的话,尹家大老爷是个谨慎精明的人,即便尹凉真的惹了事儿,他也有办法处理。只是,万一处理不好呢?
昭二奶奶想到这里,就坐不住了,换了衣裳,就去找二太太。二太太虽然不爱搭理她,听见说起自己也关心的问题,就坐着怔怔地听着。
昭二奶奶道:“无论如何,如今是尹凉惹了事儿,虽然老太太在,不可能分家,但昭哥儿在朝中,只怕会受牵连。而公公和三弟虽然是商人,到底也会受到尹凉的影响,尹凉没事儿,固然对大家都好,若是有事,可怎么办?”
二太太一听,就愣住了。李家虽然不算是大族,对子女的教育早年也不曾马虎过。二太太固然不够聪明,昭二奶奶一席话,她也不是不理解。“只是,分家可能吗?”
昭二奶奶道:“老太太必是不肯的,可是不分家,就等着尹凉出事,一道文书抄家不成?等什么都没了的时候,可怎么过活?公公和三弟这些年如此辛苦,难道就因为他一人,白白的丢了?”
这话才真正说到了二太太的心坎上,分家的事儿,二太太不是没有琢磨过。但上面有老的在,这话说出来就是大不敬,二太太再怎么糊涂,也糊涂不到这份儿上。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尹凉惹了事,凭什么他们二房、三房要跟着受牵连?
“你先回去,我要套出你公公的话再决定,倘若是听误了什么,岂不是咱们的不是了?”
昭二奶奶点点头,又不放心,提醒道:“娘一定要想清楚,是陪着一起受牵连,还是早早地分出去单过。”
昭二奶奶离开后,二太太又独自琢磨的一会儿。最后决定,无论是不是尹凉惹了事,这家是一定要分的!这些年,官中日常用度,有哪些不是二老爷和荣哥儿赚的辛苦钱?大房她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现在住的宅子,以后都是他们的,这是祖上的规矩,谁也不能破坏。可三房呢?
三太太是什么都不管的,三老爷别说赚钱,根本就是只会花钱,还把府里弄得乌烟瘴气,处处都不干净。二太太不满三房很久了。
当天晚上,二太太就找二老爷闹腾了一回,二老爷全不理会她,独自睡了。二太太又不敢找尹荣,只得等到隔天晚上,又找二老爷说。
二老爷听了大怒,吼道:“是谁胡说了什么?分家?这话亏你说得出口,你就不把老太太放在眼里了?”
二太太听了,也无顾忌,同样吼道:“如今凉哥儿在京城惹了事,难道我们都要陪着受牵连不成?我也不是要落井下石,但我要保全你和荣哥儿,我有错吗?横竖就把一切都怪倒我头上得了,不孝的罪名我也心甘情愿地背了!”
二太太这一吼,真正是真情流露,二老爷眼眶有些湿润。夫妻很多年,感情早已经被生活磨得所剩无几。这一刻,二老爷似乎觉得自己回到了当年,他哪里还有气,看二太太哭着,伸出手臂抱着她,细声软语地安慰几句。
二太太却不领情,推开他道:“如果你有心断子绝孙,这个家不分也可以,我带着荣哥儿和秀丫头离家!”
这话二老爷就不爱听了,登时涨红了脸,就这样和二太太吵起来,最后也不知是谁先摔了手里的茶杯,两人竟然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