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后的这些年,我与文一直都以书信维系着我们的友谊。也曾在信里闹过几次矛盾,我以为化解了矛盾的时候彼此僵持的关系也随之冰释,因为我始终坚信朋友是老的好,更何况文是我生命中第一位朋友。然而,当文的信越写越短直至最后再没信来时,我才真正相信文不止一次讲过那句话:“我变了”。
文——变——了——一股凉意直刺心尖!
“无可奈何花落去”。也许文真的不是从前的文了,她已是一名教师,她有她的生活、事业和爱情。但我是多么希望自己能有一次走进她梦里,让她记起在重庆她还有个叫李美坤的朋友正等着她告诉她的通信地址;我甚至希望生活的时针能倒转,那样我会十倍、百倍地珍惜与她在一起的日子,用自己的手自己的心弥补所有的缺憾,缝合感情的裂痕。我是多么不愿意让那个红色的身影,那缕温暖灼人的目光以及那一个个笑语盈盈其乐融融的日子只是一个支离破碎的梦啊!
横七竖八地用心织完这些文字的时候,是秋天里一个霪雨霏霏的时候,今秋不是那年的秋。
而这时,文,你在做什么呢?是否也像我一样悄悄地注视朋友,远远地关怀朋友,融一腔深情于沉静中……
私语
女孩不愿给那男孩写信,因为她不愿告诉男孩她好快活,而她确实又是快活的。
李海冰
到夏天的时候,临近天黑,天会特别的蓝,树儿黑的轮廊也就很分明了。
问男孩:可以拍下来吗?很肯定地回答:当然。
有一天看见一张小画片就是这样;又有一天,有人送张小画片,也是这样,只是红的天。
外面天黑了,整个地黑下来,有点儿冷,其实也不知哪儿冷。
女孩说梦话:“找了个女朋友,又找了个女朋友。”第二天宿舍的人都知道说了,说了什么?全忘了。惟有一个人记得。
男孩很傻,他不来信,女孩会忘了他的,或许他是想让女孩忘了他吧。
女孩不愿给那男孩写信,因为她不愿告诉男孩她好快活,而她确实又是快活的。
男孩的信乏味极了,女孩不想回,他怪她忽冷忽热,她觉得这失真了。
“为什么凡事都要理由!”是一首好听的歌。
“如果你爱一个人,请好好待他。”席慕蓉的诗一下子在女孩中风行起来,很柔美。
(一个女孩很爱快活,后来有一天晚上才知道,春节她姐姐的男友乘飞机时在重庆遇难了,她说她姐姐把一大叠信全珍藏起来,还有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照片,这些全是不会再来的了。听着想哭,好好的一对就这样散了,就这么突然,人为什么有这么多事儿?命运为什么不让他轻松地活呢?)18岁到19岁,似乎不会变什么,不像17岁到18岁那么突然,18岁太特别,几辈子不忘的18岁。想到20岁,并没什么,只是想到20岁时该写出那本关于18岁的书,就没有勇气了。
床上听着忧伤的曲子,还有一本好看的书,蓝蓝的封面上有一匹漂亮的小白马。
18岁,那么神圣!太阳也热了许多。渐渐明白18岁该有紫的花环,该有一个大口袋,装得下18年的不知道呀。
她喜爱纯净又不乏思维的人,也许她错了。
冒雨上街,买到了一本《草原上的小屋》,那是她想要了很久了的。从前看电视时看到那种贫困、乐观、质朴的西部拓荒生活就很感动。捧着书,钻进自己的世界,多好!
又到春天。她说她属于上半年:洋溢着活力的春和夏。众事缠身,难得有知性情的友人相伴,更难得有如此可喜的小火焙茗来助兴,有一个这样和谐的时刻,也是人生的福气。
有一位极爱诗三百、线装书的朋友,每次去他总端上一杯清茶相待,曰诸山茶。往往是散淡淡地聊几句,说几句不常与别人说的笑话,关于山色与风景,或者一些极老、极新鲜的故事,杯中的茶便尽了。可是茶里那种极令人神往的绿叶子的清新却犹未已,据说那是没经过任何花香熏制的绿茶,茶极浅淡,却轻盈柔和,有一种说不出的韵致。一天傍晚,正是杯中茶尽时,一起读完一首有乐趣的乐府诗,余香中,抬头看这位朋友,忽觉得如此疏淡平和,竟然是浑然天成,真意盎然,自有一种自然挥洒的气象隐在身里,像这无名的天然茶一样散淡且严实,蓦然令人心折心惊,遂在黄昏渐暗的天光之中,眼神忽朦胧起来,原来人生里的起初都在瞬间,都在身边呵。
看过一本写得很风趣的小书:《将饮茶》序言里说,传说中人临死前赴西天路上都要先到“孟婆茶店”,喝一杯茶以忘掉前生的一切。如果真有这样一个茶店,那我想一定会有许多人来此借遗忘更正错误,也一定会有人在门前微笑摇头说不遗憾,何等迥异的人生。
老先生们乐道茶中浸透的悠久文化,我未必能品出如此深的含义主旨,只是单纯地喜欢茶,喜欢它的自然,偶尔我也去热闹的咖啡屋小坐,欣赏饶有趣味的异域风味与他乡气氛,茶和咖啡,也都是人生吧。
有人说,酒杯里有大海,盆水中有风浪,我想,一杯茶里也许有着曲曲折折、体味不尽的洞天吧。
火红的石榴花没有开放
婚礼那天,当我正向来宾举杯致谢时,猛抬头,见大门口一位穿着红裙子的姑娘走进来,手中握着一束红红的石榴花。
李定广
初为人师那年,我刚满20岁,学校让我教高三的语文课。乍上讲台,不胜羞怯,特别是台下,那么多女生火辣辣的眼光连成一片,简直逼得我的目光无处逃避,只得向屋顶看。一堂课下来,摸摸脸,成电热板了。最初注意女生虹是因为我布置了一篇作文,题为《我的老师》。好几个学生写的是我,其中虹的作文最令我激动,她写道:“教语文的李老师是一位英俊潇洒的知识分子,更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语文老师……”得意之中,随手给了90分。作文讲评时,我点到虹的名字,让她站起来。这时,一位蓄着遮耳短发的女生站了起来,我突然感到有两束电光从我的眼前闪过,我便趁机转身在黑板上写几个无关紧要的字,以掩饰自己的窘态。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几天后的一个中午,虹会唐突来访寒舍。那天的虹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她一边浏览书架一边说:“李老师,我看到你常在报刊上发表作品,能不能让我拜读?”
“那都是一些小文章,没有什么价值。”我回答着虹。
“不,在那篇《太阳挂在天上》一文中,你写道:‘用勺子把半个西瓜挖空吃了,做成瓜皮帽戴在头上’,我以前也干过……”想不到她这么清晰地记得我的那篇散文。
临走,虹挑了两本书。大约一个星期后,虹来还书,只见她的手上拿着一把火红火红的石榴花,一进我宿舍门,她就把花插在书桌上的一个茶杯里,然后,不好意思地将几张稿纸放到我手上:“李老师,这是我写的一篇习作稿《火红的石榴花》,我最喜欢石榴花,你能稍加润色,帮我投到报刊上去吗?”我答应了她。虹一下蹦了起来,指着茶杯中的那把石榴花说:“谢谢你,我把这花就送给你了。”说完,跑出了门。
不久后的一天下午,虹风风火火又跑到我的宿舍来:“李老师,你看。”她急忙将一张报纸和汇款单递给我:“我的名字变成铅字了。”我一看,是虹的那篇《火红的石榴花》,经过我的润色后投给一家小报,竟发了出来。
这天下午,放学后,虹神色匆匆又来到我宿舍,把一本彩色封皮的书往我桌子上一放,神秘地说:“李老师,送一本琼瑶的小说给你看。”说完便走了。这是一本薄薄的《窗外》,晚上睡觉时,顺手拿起读到深夜,终于弄明白了《窗外》一本书中那段师生恋情。
第二天上课时,我再没有对虹投去多余的一眼。对虹来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也许我的严肃起了作用,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我宿舍。
一个早春的晚上,上晚自习的光景,我听到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李老师在吗?”声音很小,是虹。我开门让她进来,她穿着一条崭新的石榴裙,红得像一团火。我劈头问道:“就你一个人?”她点点头。刹那间,我不知哪来那么大勇气,随手抓起那本《窗外》啪地摔在地上,板起脸训斥道:“你怎么能看这样的书,这会断送你的前途的。”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惊呆了,脸红得像她的裙子一样。惊魂未定的她捡起那本书冲进黑暗中。
此后,虹再没有到我宿舍来过,课堂上再也看不到那炯炯的目光。每当我注意她时,她总是低着头。一年后,虹真的考取了北京师范大学。
虹去上大学时,没有来向我告别,我再没有见过那条红裙闪过我的眼前。只是每年石榴花开的季节,我会很自然地想起虹,那个似石榴花一样热情、一样美丽的女孩。大约4年后的一个元旦,我收到了虹寄来的一张明信片,上面赫然写着“谢谢李老师”几个字。
这年夏天,我和一位农家女举行了婚礼。婚礼那天,当我正向来宾举杯致谢时,猛抬头,见大门口一位穿着红裙子的姑娘走进来,手中握着一束红红的石榴花。我脱口而出:“虹。”
虹向我走来,将那把石榴花递到我手上:“祝贺你,李老师。”我看到虹白皙的脸上挂着微笑,如同我手中的石榴花一样灿烂,红艳艳的。
冬日纽约小记
不安的冬天,怀着急躁的春天,夏日的暗流已流放在冬眠的体外。地球如一个更年期的妇女,随便在纽约身上闹情绪。人们走出森林,又要回到森林。
秦松
天空覆盖而下,不能平视,只可仰观。
不是把天空扑倒在地面,就是拔地而起,插翅而飞。
如不能一口鲸吞大海,就与大海奔波拔河。
纽约不可谓不高大,既高且大的纽约市,人的心胸贴着心胸,肚皮挨着肚皮,肠胃连肠胃,头碰头,脚踩脚,咽喉扼着咽喉。只有港口是打开的,有200英里的海域。
冬天无人去捕鱼,也不准别人来下网。
一个人把浴缸的喷洒打开,不是冲凉,也不是洁身自好,只是为了听听那种声音,比听音乐多了一层触觉的享受。
冬天没有什么凉好冲,冬天有暖气,她又把暖气打开到最高,把衣服也脱光,惹来房东老太婆的抗议。于是,她和她争吵起来,两个人都有理。
她把暖气开到最高,似乎也没有往年的暖,她也向房东老太婆提出抗议的反抗议。老太婆要她多穿衣服,为什么还要把衣服脱光?她说这是她的自由,她大怒房东干涉她的自由。
好在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暖和,雪只下过一小场,随下即融。否则,可能有更好的争吵。
圣诞节前后,气温升高至华氏60度左右,所有的人都笑了。好像不是为迎接节庆,为气温升高而放松。
没有雪意,也没有人要去“踏雪寻梅”。
人造雪和人造花,在橱窗里的广告板上。
圣诞节的盆景,在人工漂白的圣诞白里,人们习惯于喜欢原来的红色。正如没有飘雪也少了一些什么。
街头上的女人们的头发,都染成黑咖啡和火红色,梳成不俗的样子。烫成一飞就会跌碎的鸟窝,烫成扭曲的蛇舞。美丽的恐怖,愤怒的幽怨,怪诞的可怜。如不正常的气候。
20世纪的冬天,是非洲人的世纪,是阿拉伯人的世纪,纽约到处是狮头蛇体的女性,好像是从黑色的森林和黄色的沙漠上移来的生物。
不安的冬天,怀着急躁的春天,夏日的暗流已流放在冬眠的体外。地球如一个更年期的妇女,随便在纽约身上闹情绪。人们走出森林,又要回到森林。
女性们虽不忘性别,不想再装成哭泣的樱花,叫啸成非洲的狮子吼,要做沙漠上的人面兽,多少声音加上各种表情,到处“秀”。
哭泣的樱花,只曾涂抹厚厚的白粉,层层的唇膏,像一个可怜的假人,剥落在冷风冷雨里。
插在水银灯下不常见的腊梅,冷然地吐着清白,把黑色的投影留在水性无光漆的墙壁上,听一群住在纽约的外乡人以她做话题的闲话。
香槟从高脚杯里溢出,提醒闲话的口,没有情调也要制造一种情调,把情调颠倒也是一种情调。
除夕夜,全副武装的警察,奔向等待在钟楼下的人潮,警笛湮没在潮声里,警骑被挤出人墙外。12时整,飘浮的彩色气球与女人的胸围一起暴裂,83年从零里坠地把零滚成车轮。
一群人再见零前,一群人再见零后。
消防车闯开红灯,奔向火红的地方,后面跟着兜风的马车,在马鞭的吆喝下。
景气仍很低迷,最安全是躺进被窝里躲一躲,如警骑防暴前先带上钢盔再集合,驼不驼鸟已管不了了。
驼不驼鸟无所谓,贵妇与流莺已没有太大的分别,空闲稍有不同,赴会的时间一样。否则,广场上的钟摆就无人重视了。
美丽的回忆
而我就像那个得胜的穷孩子一样拙笨地吻了你,啊,那是怎样令人心颤的初吻啊!
刘樾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这个故事长久地伴随着自己,即使在几年以后,在这个清冷的秋日黄昏,忆起惠民路街角你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仍能感觉到当初那份怅惘和无奈。
初次见到你是在1985年的夏天,我读大三的时候。一个周末的傍晚,闲来无事,我忽然想起外语系超的寝室坐坐,记得当时超正以很大分贝的声响播放着在那时极流行的歌曲,好像是《北回归线》什么的……超的寝室在二楼,凭窗刚好能见到楼前校园道路上来来往往的人。
你从远处走来时,我正俯身窗台凝神想着心事,你走路的姿势很美,节律不是很快,却洋溢着青春少女的风韵,光洁的长发披泻在肩上,望着你,我不自禁的有些失神。不想,就在你即将走过那扇窗口的瞬间,那首歌夏然而止,然后是超及他同寝那些哥儿们发出的怪里怪气儿的笑声,而惊愣中的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和你的目光相接,在你清纯的目光的盯视下,我很窘,因为我想你一定以为是我在搞什么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