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往常一样,言姗凉接到许作弈的电话,一口气都没喘,以最快的速度去公司拿到文件,立刻打车送去酒店给许作弈。
即便今天是周末是休息日,他并没有任何权利在这个时间随时支使她干这干那,她也没有义务在本该完全属于她自己由她自己随意安排时间的休息日为她从城东跨过大半个城市到城西辛辛苦苦只为给他送一个文件夹,言姗凉仍旧没有丝毫的不悦和抱怨之意,她愿意。她愿意为他辛苦。
一路上欢欣雀跃,丝毫没有疲惫,想到马上又要见到那张脸,女孩子天真纯情不为外人所知悄悄掩藏的小心思让言姗凉不由地心中小鹿乱撞。正当言姗凉沉浸在自己美丽的少女梦幻中时,
“西门酒店607。文件急用,最快速度带来。密码9546不必敲门,直接进来。”许作弈电话里严肃得几乎不近人情的声音还飘悬在言姗凉脑际,站在许作弈临时所在、要与重要客户签订合同的酒店房间的门外,言姗凉轻掂指尖,很熟练地摁下刚才在路上已经在心里默念千遍万遍的房门密码,这扇门,意料之中地在她面前打开。
房间里没有人。
“文件不是很着急用么?怎么没有人呢?许总呢?”屋里很奇怪地一个人影都没有,言姗凉刚想问句“许总在么”,却听到里面房间似乎有奇怪的声响,半个“许”字卡在嗓子。言姗凉轻轻走近,想必许作弈累了在房间休息,怕打扰到他,脚步像猫一样几乎没有声响。
眼前的一幕却让言姗凉瞬时惊住,怔怔地杵在那里,眼圈霎时红了起来……眼前的男人,正在肆意吻着一个女人,而那女人,竟然是最不可能成为眼前这个男人的女人的公司同事冯倩!
简直不可思议!
眼前的景象让不谙人事的单纯女孩言姗凉突然就看清了男人本性的一面。
那张侧脸,英气而棱角分明的侧脸,有时冷峻有时温柔的侧脸,曾经在他的梦里出现过多少次,又有多少次能够数得清她在深夜为这张侧脸眼泪默默流下湿透枕巾,那些锥心刺骨的心酸苦痛,也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把它感同身受。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也知道他不会爱她,更知道他的多金风流,女人很多,但她从未亲眼见过他的风流,仍旧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一幕。那张她朝思暮想紧紧掩埋倾慕爱恋之心的脸,此刻却布满令她恶心的强烈欲望。
眼前的一幕一下子就将言姗凉整个人定住,她的思想,她的脑,都不为自己所支配。她不敢相信的不是这个男人的风流,而是与他紧拥深吻的那个女人,竟然是冯倩。
言姗凉眼前的视线模糊得快要看不清那张侧脸的轮廓,直到手中的文件夹“啪”一声掉在地上,声音清脆,似是一声脆生生的爆竹,划过暧昧夜晚的长空,硬生生钻进人们的耳朵,震刺着耳膜,在其快要承受不住下一秒就要被刺破的时刻又“倏”地一下折返,迅势消声,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文件夹掉落地上的声音惊到了房间里的女人,也惊到了自己,言姗凉被惊傻了,待回过神来,不觉间立刻红了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时惊慌不知道该怎么办,惊讶,错愕……慌里慌张,张口结舌,半晌才蹲下身子捡起掉在地上的文件夹,低下头的瞬间用尽全部力量梳理好自己说不清何种滋味的错综复杂的情绪,怯懦着走上前把捡起的文件夹放到房间的沙发上,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许总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以为房间没,没人……对不,对,对,对不起”,言姗凉手足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连抬头看一眼许作弈的勇气都没有,抛下一句“我先走了”就急忙逃出房间。关上房间大门,回头望了一眼上面闪光的“607”三个阿拉伯数字,言姗凉不觉后背一阵寒意,似乎那三个小小的数字,都在嘲笑她,向她肆意地炫耀着这个世界的不可思议。
而百感交集的言姗凉怎么也没想到,她仓皇逃离的狼狈身影背后,是许作弈狡黠而不可捉摸的一笑,笑容浅到几乎不可觉察。
言姗凉强装坚强,踉踉跄跄逃离之后,在大街上逛荡了整整一个下午,没吃也没喝。屋漏偏遭连夜雨,天公不作美,雨虽不大,言姗凉在大街上像无魂无魄的流浪小狗一样漫无目的地走,却也尽身湿透。
广场上安详的鸽子因为雨的到来也尽然飞走,此刻全然不见踪影。言姗凉喜欢那群鸽子,每每路过广场看到那群鸽子,或成群结队安详吃食,无比安逸之态,让人羡慕;或飞来飞去嬉戏,那么像小时候和邻居家最要好的小姐妹一起说女孩子家的小悄悄话然后互相嬉笑怒骂打闹的情形。那个时候的快乐,似乎真的一去不复返,只能透过这眼前的鸽群在脑中盘旋,却不能落地成为现实。
对于言姗凉来说,这是唯一可以让她一整颗心降落倍感安全的地方,开心了不开心了都来这里坐坐,安静地坐着,看鸽群吃食儿,什么也不想。在这里她可以一坐一整个下午,那种安详和踏实,好像是她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一直在追寻却一直没有彻底地得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在她如此伤心失意的这个下午,老天没有一丝丝的怜悯之意,雨落而下,清冷的天,冰凉的湿透的衣服,冰冷的心情,空洞的记忆,记忆犹新的许作弈和冯倩的热吻画面,还有这空荡荡的被雨打湿的广场,就连一丝丝唯一能给她安详宽慰的鸽群的影子,都没有给她留下……“难道我的人生,就该如此凄凉失意么?老天,你回答我!是不是我注定要活得这样辛苦,事事艰辛举步维艰?老天,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自己的人生,好比一片很小却湛蓝的天空,最期待也是唯一期盼的幸运,就是偶尔有鸽子飞过。可这片天空,却从来没有鸽子飞过。言姗凉不是软弱的人,却再坚强如铁也拗不过命运无情的安排。
漫无目的地走,言姗凉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大脑完全空白。直到夜上灯霓,四处光影阑珊,凉意彻骨袭来,言姗凉这才反省过来。
当晚回家饭都没及吃,澡也没洗,胡乱接了杯热水“咕噜咕噜”急急闷口灌进肚子便上床躺下了。脑袋依旧迷迷糊糊,白天的记忆也开始斑驳不清,混淆着下午初春冷雨里广场上空旷之外的建筑物浮动的掠影,纷繁杂乱的,投注在眼前的天花板上,似一张年代老旧的CD碟片,布满划痕,播放出一幅不连贯的画面,浮光似梦,交相辉映却不成章 。
“在发烧么?我淋了雨,我感冒了,发烧了”,迷迷糊糊懵懵懂懂,言姗凉还有一丝的意识,她知道自己一定是感冒了,烧得有些糊涂了。
“吃点退烧药吧”,挣扎起来想要起身下床去翻药箱,却一丝丝的力气都没有。言姗凉屏气收力,意图集中力气起身,却始终都似被下了咒一样动不了,只能肩膀微微上扬几下,整个身子重重地沉在床上,挣扎几番都徒劳无功。
淋了一下午的雨,滴米未尽,早上为赶时间怕给许作弈送的文件晚了耽误事,也什么都没吃,一心想着先把事情办好再吃东西,哪想却碰上那么尴尬那么让人惊讶的一幕,一下午的雨中“漫步”,言姗凉早就像被掏空一样的虚弱。本就没有力气,加上刚才用力试图起身下床,倦意沉重迅速袭来,言姗凉头脑昏重,沉沉睡去。
“小妹!”
“小妹!”
梦里言姗凉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循声望去,远远地一个英俊青年作武立之态,收剑之举翩然美焕,大取庄子逍遥游之内蕴,飘飘若仙人下凡,却又不失力道所在,斟酌舍取恰到好处。
“小妹,来,再和大哥比试一招”,此人远眉如山,峻目似剑,目光却皎然如炬,不失热情欢欣。好似宝玉初见林妹妹似遇故知的一番欣喜,颇为开明俊朗。
“小妹?是在叫我么?我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大哥呢?”正待言姗凉沉浸在一个旁观看客的世界里疑惑这个问题时,画面中一个轻盈的身影自檐上飘然而下,一脚屈伸,作单脚落地状,双臂举平自然伸展,单手执剑,恰似画中仙女出画之境,一瞬间整个花草树木楼宇屋瓴皆怅然失色。虽轻盈柔弱,却不失习武之人特有的韧力,一柔一弱,张弛有度,令人无不赞叹。
“哇!好厉害!好漂亮的轻功!”言姗凉不由地赞叹,“莫非自己迷迷糊糊闯进影视基地了?????赶快离开吧,不然被人发现会当做无聊无业瞎逛的看客或者捣乱的人给轰走的,那就要丢脸了”。
言姗凉是个自尊心很强,特别要面子的一个女孩。自小没有太多来自家庭的保护和父母关爱,加上长期困于经济的现实状况,无形中促成言姗凉坚强独立的性格,从来不做有悖原则的事情,哪怕是很小很小的不起眼到连只小蚂蚁都比不上的小事情,比如自己这样当看客会不会扰到别人正常工作招惹别人厌烦的小事情,言姗凉也绝对不允许在自己身上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