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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旅程

“只有当你心里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克服困难时,困难才比你强大。”

——埃蒙德·姆比亚卡

1966年5月10日,我们抵达了肯尼迪机场。一切都令人应接不暇,我的脑袋好像还在旋转,刚刚离开了一个荒凉偏僻的地方,转眼就置身于钢筋水泥的丛林。周围的事物对我来说完全是一种异域风情,甚至像来到外星球一样陌生。父亲已经攒了一些钱,买了一点家具和一台电视机。

当时一台电视机对我们来说相当奢侈,我甚至都不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父亲工作得很顺利,但他桀骜不驯的个性再次给我们带来了麻烦。我们没有在奶奶、叔叔所居住的街区中寻找公寓,而是跟父亲一起住进了纽约最危险的街区之一。接下来的一周,我们受到了当地的“欢迎”。有一天,米歇尔和我去了学校,父亲在上班,母亲也外出的时候,有人把我家的门卸了下来,运走了我们仅有的一点财产。电视机也丢了,这新奇的东西我只拥有了一周。我们再次从零开始。

适应新生活既困难又痛苦,就读的学校里连我在内,没有几个白人孩子。那是60年代,美国的种族矛盾正处在顶峰时期。我感到困惑和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理解为什么我的同学对我如此反感。我不会讲英语,无法跟任何人沟通的事实更加剧了我的困境。我想回到原来地处偏僻,房子狭小的家,想喝着白色浆糊一样的粥,仍旧光着脚去上学。

对我来说,学校就是个求生训练营。在上学和回家的路上,我经常被骚扰和殴打。老师们也迷失了自己,他们也为了在丛林中活下去而争斗着,没人给我提供任何帮助,也没人给我指明出路。我奋起反击,却从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只是尽力熬过去。在那两年里,生活很不容易,但我尽可能地不引人注目,因此最终设法避开了围绕在我身边那些疯狂的人们和他们之间的争斗。

到达美国不久,我就下决心要成为一名企业家,虽然那时只有八岁,而且不会说英语,但那些都阻挡不了我。我需要生活必需品,例如鞋子和衣服。从一开始我就学会了凡事靠自己,因为我不是一个向父母开口就能获得玩具的普通孩子,只能用自己所能搜集来的各种材料来制作玩具。我想要一辆自行车,因为有了自行车才能创造增加收入的机会。我第一次赚钱的经历是站在超市门口,询问女士们是否需要我帮着把货物送回家。也许是我寒酸的外表博得了她们的同情,生意做得非常成功,我赚了十美分、二十五美分,有时甚至能赚一美元!我经常每天干三到四个小时,所以很快就赚到了不少现金。父母从不反对我的事,直到现在,我甚至还不确定他们当时到底知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接下来,我的赚钱渠道是推着母亲的购物手推车在街上逛来逛去,搜集可回收的瓶子。这事并不赚钱,因为回收站给的钱很少,但我每隔一天就能拿到两到六美元,这让我小有成就。我卖了很多搜集来的瓶子,作为一名早期的回收工作者,我也为城市做了贡献,帮忙清理了垃圾。

努力的结果使我很快我就有能力买一辆自行车,这辆车花了足足三十六美元的“天价”。自行车是我自己买的,没有任何大人的帮助,我年仅八岁就做了这样一件事,而且没有家长的参与。买了自行车后,我马上有了另一个赚钱的机会,那就是开始投递《电视指南》1杂志。就这样,我作为一名企业家的职业生涯开始了。当时我并没有接受资本相关理论的指导,只是生存下去的本能在引领我,并一直很好地伴我成长。

我们在那个街区住了两年才离开。父亲每周都会遭到抢劫,他赚钱不多,并且深知全家就指望着这点钱,因此绝不允许别人从他手里拿走他要带回家的工资,以至于常常浑身是血地回到家,打架打得狼狈不堪,满手鲜血地把工资交给母亲。最终他接受了叔叔的建议,我们搬到了布鲁克林的布莱顿居住,这里离叔叔和奶奶都近一些。

直到七年后我离开家的时候,我一直住在那儿,上学再也不必害怕学校里等待我的是什么。慢慢地我的英语说得相当漂亮,也非常容易地融入了当地社区。虽然失去了经济来源,但那只是暂时的,我开始递送报纸,事实上也在打零工。我为罗伯特·肯尼迪2以及其他人的政治竞选活动工作,分发传单。他们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年龄,这使我渐渐能够尽一切可能找到活干。有时候劝说雇主雇佣我很困难,有时候却很容易,因为即使低于最低工资我也干,这是促使很多人雇佣我的一大诱因。

1969年,我加入了童子军。这是一个机会,使我能够生活在安全的环境里,并与同龄人成为朋友。要加入童子军很难,因为我的观念和经历与大多数同龄人差异很大。总之这是我无法摆脱的事实,但我也很高兴自己是这样的人。童子军是躲避外界的避难所,那年夏天,我所在的童子军计划前往华盛顿。虽然花费在合理范围内,但父母支付不起,他们也并不支持我,这使我们有了为这次行程募集资金的动力。其中一项筹钱的方式就是售卖盒装糖果,卖得最多的人可以获得免费前往的奖励,这正是我想听到的。有了解决办法,就轮到我自己来决定能否成行了。我开始不停歇地售卖,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来卖糖果。

我们居住的地方有很多高层公寓,每天放了学,我就锁定一个区域,然后挨家挨户地去卖糖果。我敲敲门,一旦有人开门,就开始背诵销售词。“你好,我是马克。为了踏上前往华盛顿特区的旅程,我售卖童子军糖果来给自己筹钱。您愿意买一些吗?”大部分情况下,对方并不理睬我,他们要么关上门,要么干脆啪地把门摔上。我从不气馁,继续去敲隔壁的门,或者换一栋楼。我执着地卖了一个多月,有一次甚至遭到抢劫,所有糖果都被抢走了。

我被抢劫那次,警察碰巧开车过来。我拦住警察,告诉他们我的遭遇,警察让我跳上警车,在那个街区附近转悠,寻找那个罪犯。我们最终没能找到他,那天对我来说是一次重创。我不仅得指望卖足够多的糖果来赢得比赛,而且还要为被抢了的糖果买单。不过这打不倒我,我下定决心,继续努力。最终,我成功参加了旅行,而且支付了所有开销。我不仅为赢得比赛而卖掉了五百多盒糖果,而且卖糖的收入足以支付被抢劫的糖果。我就是这样的人,即便是在那么小的年龄,当我想要或需要什么东西时,就顽强而努力地去得到它们,从不指望父母或其他任何人把那些东西给我。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实现目标,那时我就是这样,现在也依然是这样。

初中和高中的日子风平浪静,我开始定期运动,并且一直跑田径,坚持到了大二。不运动的时候我就去工作,在药房、美容店、熟食店都工作过,还在超市做过收银员。我总是在工作,这不仅是一种需要,而且是我获得自尊的一种方式。那几年我几乎没怎么学习,但这并不影响我的成绩,我几乎不费力气就总能保持B+或A-的成绩。我进的都是尖子班,对学生要求很高。幸运的是,对我来说学习是很容易的事,我甚至在代数考试和生物考试中分别获得了98分和96分的成绩。

***

1美国TVGuide杂志创刊于1953年,其内容包括对节目的预告与评论,提供专家推荐的节目,并支持节目搜索功能。

2第35任美国总统约翰·肯尼迪的弟弟,1968年他是民主党无可争议的总统候选人,但突然遇刺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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