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刻也不敢停留的翻身下床。
正欲往月柔屋里跑,衣角却被攥住,夜色里看不真切,只觉他狼狈蜷在哪里,一手按住胸口,另一手腾出来正抓住我那中衣衫子,我低头愈掰扯他的指,忽听帐中传来的声音痛楚而沙哑:“清远,别走。”
那话音在我耳边绕了半晌,我终才道:“公子认错人了,婢子不是清远。”
跑进里厢将睡意正酣的月柔拎起来,回身便将他扔到我的帐子里,月柔被仍懵了,惺忪的起身揉着额角:“好疼,谁打我。”
我大声道:“公子,大公子来了!”
月柔历时醒了,揽着衫子往外爬:“快,带我去迎。”我忙将他按回去,往里面一指,笑嘻嘻的道:“公子,大公子已经在公子床上了。”
月柔方才转脸认了认,下一刻梨花带雨:“公子,你终来看奴家了。”
我被月柔“那声“奴家”恶寒的汗毛直立,替两人掩了帐子退出身来。
趁着卧房没人,我趁机溜进阮云谦房中,房内并未点灯,隐约可见讲究繁复的摆设,脚下一不小心踢中了博古架,一个瓷瓶摇摇欲坠,我忙扑过去扶正了,正松一口气,忽听门廊旮旯里传来惺忪的一声:“公子,您回来啦。”
顺着声音看去,正见一个少年拢着袖子坐靠在花壁上,我想都没想,以手坐刀,重重在他颈后砍下去。
咳,力道没控制好,他哼都未哼一声就耷拉下了脑袋。
我方才举步进入室内。
抽屉?没有,床头?没有,书架?没有,左敲敲,右敲敲,也不似有暗格之类的东西,我转进书房正自暗暗着急,蓦然听闻一人呼吸在身后,心中一禀,捏了拳转身,只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窗扇“啪”的大开,一缕月光明晃晃照落进来。
我想都没想就追过去。
自上次病后,我喜悦的发现施展轻功时会感觉到一团气凝聚丹田,大大提高了我轻功的速度,如今翻墙上树全然不成问题,且走起路来身轻如燕,我甚欢喜。
前面黑衣人速度极快,我倒也勉强跟随,只是屁股上的伤多有拖累,步伐慢了许多,眼见他跃入树下,我也忙跳下去,唯见夜色里斑驳枝干交错,全然不见那黑衣人身影。
我不禁有些懊恼,那黑衣人能轻易探入阮云谦,功力定是不低,况他方才一直看着我在翻找也不加以干预,说不定同我找的是一样的东西,如今我势单力薄,若能与之联手……
可惜却跟丢了。
叹口气打算回去,却闻高处一声男子低笑响起:“姑娘似乎很是懊恼。”
我心中顿时一个激灵,方才虽在思考事情未曾注意,可此人气息掩藏的极好,若他不想让我觉察,我也不一定能觉察的出,是友还好,若是敌,我只怕早已身首异处。
想到此处,颈后不由发凉,寻着声音看去,却见高耸入天的粗壮树干上一人优雅而坐,一身黑衣遮掩,在月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坐姿挺直,双手交握膝头,仿佛他身下是宝光璀然的宝座,而不是粗陋的树干。
此情此情,实在是觉得滑稽。
不过更然我瞩目的是,他那脸上的半张银色面具,我惊讶之余脱口而出:“我认得你。”
他似并不惊讶,微弯了唇:“我的女人若不认得我,当真该受罚。”
我被他那声“我的女人”震得头脑发昏,脑中闪过第一次相见的情景,隔了这样就他竟能认出我来,清竹也是临近了方才看出来,阮云谦观察许久尚还不敢确定,他竟能一眼……我心生警惕,不自觉绷起身子:“你……到底是谁?”
他坐在斑驳的树影里,声音平淡:“我自然是你的男人。”
直觉告诉我,此人对我似乎并无恶意,我对他甚至有隐约的好感,心下稍松了松,依旧不敢放松警惕,谁知这可疑的直觉可不可靠。我狭促笑道:“我何时有了男人,自己竟都不知道。”
他高高在上的微笑:“怎么,需让……帮你记起来?”
不知为何,我怎觉得他顿的那一下是“为夫”两个字呢。
他那笑让人看得实在后颈发凉,我忙笑道:“不必了,天已不早,我回去了。”
他倒是在树上不急不缓:“你不想知道那黑衣人的来历?”
我猛然回身:“你知道?”
他不置可否,目光落到我脸上,只在我眼脸上下的黑痣上逡巡,讶然:“这样蹩脚的易容术,阮云谦竟没认出来实在是奇迹。”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忍。
横他一眼,哼道:“他只是不确定罢了,今晚还爬上我的床来确认来着。”话刚落地,一阵风过,他已无声落到地上,单手负力,语气隐而不发,森森恍若拉在弦上的箭:“爬上你的床,确认?”
我竟莫名心虚,这感觉好生怪异,逞强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没看到我的脸,自然要感觉一下……”眼见面具下他危险的眯起眸子,我忍不住放小了声音,下一刻天旋地转,我已被他扛到肩头上,霎时大脑充血,我被他的接连反应刺激的语无伦次:“你这是做什么,喂你放我下来,我们素不相识的……”
屁股上被“啪”的一掌,正中伤口,我“啊”的就叫出来。
他语气依旧是危险:“他可曾碰到你?”
我泪眼婆娑,哪里敢说,在淫威下只好否认:“没有没有,我将他的侍妾扔到床上去了。”
他轻笑一声,神情愉悦了不少,扛着我跃入夜色。
我敢怒不敢言,揪着他的衣裳哼哼哧哧,他斜我一眼:“我允许你说话。”我才抹一抹脸:“你这是带我去哪里,天亮之前我不回阮府就糟了。”
他才勾了唇:“治姑娘玉臀的伤。”
一双素手柔软温柔,打上最后一个结,方才盈盈笑道:“姑娘,可以起来了。”
我扶着腰从榻上爬起来,朝两位白衣女子道一声多谢,为避免伤口重新裂开,慢慢扶墙往外走,正见那人负手立在檐下,我好奇开口:“她们口中的主公,莫非是阁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