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徐徐讲来,我大致明白了,原是我那妹夫与苏衍斐是好友,见到记号急匆匆就要赶回来,苏衍斐说此次与他见面的必不是本人,为避免吃我的拳头,便由他代替。
倒是让他说中了。
我磨拳霍霍:“既然是大人替他来的,拳头也替他吃了吧。”
他泰然坐在对面,窗外春光正好,大片光晕落到他挺直的身形上,他凝着我,不冷不热的掀唇,笑意深沉:“大抵敢这样与我讲话的,也只有你了。”
这话倒提醒了我,他是官,我是民,不该这样放肆,以往他不与我计较,如今我二人分得清清楚楚,自然不该不计较这些礼数,想清楚了,不知为何心中闷得难受,我忙笑:“民女粗鲁惯了,还望大人海涵。”
他眸光明灭,抿了口茶不置可否。
我便将来意讲了,末了有些忐忑:“听说那人姓上官?”
他白皙眉心微微一皱,扫我一眼,淡道:“是当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我一时竟将欲说的话吞了下去,流水的性子,向来都是认定了就一头走到黑,谁也劝不回的,即便是拦着她,慕家也养得起她,可一个女子未婚先孕,除了被名声所累,这漫长一生,一人如何熬过才是。
我捏拳:“我只是觉得,不能这么轻易饶了那小子。”
他竟轻笑一声:“唔,确实。”
见他站在我这一边,我很是高兴,亮着两眼殷切瞧他:“大人也觉得拳头便宜了他,那大人可有什么好法子?”
他看着我的目光沉了沉,淡淡往桌上一扫,我才注意到桌上安静放着一个细长的锦盒,在他目光下迟疑打开来,里面却是苏府他送给我的那条皮鞭,当时一急,也并未带走。
我盯着那鞭子不由愣了愣。
他不知何时立在我身侧,嗓音低低响在耳畔:“这个如何?”
倒叫我一时想起在苏府的逍遥日子来。
胸口又兀的疼了下。
疑惑的按了按胸口,那尖锐痛意渐渐散去,脉搏却被他指尖按住,骤然仿佛所有的热度都凝在了他指尖,密雨中狂乱热吻风驰电掣闪过,他低沉凝重的嗓音响起来:“身子又不舒服?”
耳根子立即滚烫,我吓得一个踉跄,忙退了一步,生怕他觉出我的异样来,他眼尾挑了挑,将手负在身后,客气与我保持了距离,倒再未追究。
我伸手颠着鞭子掩饰心中怪异情绪,邪恶的咧起嘴角来:“鞭子也不错。”
忽而想起来,神色凝重打量他:“大人胳膊肘往外拐,好像有点不厚道。”
他低低笑了:“小姐可还满意?”
我连连点头:“满意满意。”说罢,与他相视一笑。
这感觉真是奇妙。
许是这一笑大大加深了两人之间的亲近感,我忽然想到流水早晚要与他兄弟成婚,这么说来我们还是亲家,这样的关系,一时让我心潮澎湃,急切需有人与我同乐,忍不住欲拍拍他的肩……拍他的肩有点困难,我转而握他的手:“这么说来,我们还是亲家。”
他眼睛眯了眯“亲家?”
我自动忽略他眸中闪出的危险信号,急急点头。
他看着我,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我才惊觉自己似乎又得以忘形了,僵着脸讪讪松了手。
他看了看他自己一双优美修长的双手,忽而一叹:“随你喜欢吧。”
我才展颜笑了。
唔,亲家,不近也不远,实在是个安全又舒服的距离。
我笑道:“亲家大人,让我见那小子一面吧,地点随大人安排。”
他凝着我许久,终吐出几个字来:“你叫的倒是顺口。”
刚回到府中,就闻身后一声低喝:“站住!”
一惊,本能回身,便见慕老爹阴沉着脸负手立在院中,老太神色也不是很好,略带责备的望着我。
我心声警惕,愈加小心翼翼,笑着唤了声:“爹爹。”
慕老爹冷哼一声:“你还有脸叫我爹爹,我可还是你爹爹。”
我愈加茫然,瞅瞅老太,只盼着她能给我点提示,老太叹了口气,问道:“行云,你今天去见谁了。”
我心中暗叫不好,莫非流水的事被老太察觉了么,可这件事是死也不能认的,睁着眼说瞎话:“我去兰山寺找清竹师父来着。”
“你还敢瞎说!”老爹气的额前青筋隐隐暴起,老太忙劝:“老爷,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赶快给流水找个婆家嫁出去才是。”
我急的直跺脚:“娘!”
慕老爹狠狠瞪我一眼:“流水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了不成,我慕家一直树大招风,若是与朝廷扯上关系,只会惹来祸事。那姓上官的来头不小,爹爹才会不同意。”
我忍不住嘟囔:“我不是也嫁给了苏衍斐,他就不是朝廷中人了?”
慕老爹恨声道:“所以我才后悔,已经毁了你,难道也要把流水搭进去。”他果真是急坏了,抖着唇唤老太:“夫人,把这丫头给我关起来,别让她再掺和,你也赶紧给流水找婆家。”
我大骇,叫道:“娘!你不能这么做,你也知道流水的性子,你这不是往死里逼她么!”
老太扶着老爹也不看我,只高声叫罗二:“将大小姐关到房里去!”
小小急匆匆跑过来,看见我,目光闪烁的压低了声音:“夫人,二小姐关在房里饭也不吃,如何是好。”
老爹吼道:“不吃就别给她送,我倒看看她能饿到什么时候。”
我心中着急,可若是反抗只怕会让老爹更生气,只好乖乖任他们在房门上锁。突听外面慕老爹又道:“罗二,多派些人在大小姐房间外守着!”
我顿时蔫了,还是老爹对我知根知底啊。
听闻一天中老太托人请了苏城诸多媒婆进府,才知老太不是闹着玩的,一时急得团团转。
我到底还是溜了出去,被罗二撞见,他面露难色:“大小姐,您还是回去吧。”我哪里能回去,趁他不注意,以手做刀将他砍晕,到了流水房门前,果是锁着的,我推了推门:“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