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背对着我哈哈大笑:“女施主何时想出来都可。”
我愣了愣,旋即磨牙,难道……苏衍斐说什么余毒未清竟是假的么?
得罪苏衍斐果真是件很可怕的事。
我心中泪流满面的自水中趴出来,山风一吹,冷的我一个哆嗦,突听方丈笑问:“施主想不想随我学功夫?”
我使劲搓手呵气,随口问:“什么功夫?”意外的瞧见一旁碎石上放着叠好的男子长袍,也顾不得何时放在这里的,扯过来就裹在身上。
才听方丈的声音慢悠悠响起:“轻功,老衲瞧着施主根骨不错。浪费了实在可惜。”
我因生来力大,不似女儿家柔弱,本就觉得难堪,家中有时也将我当男子养,因此对我与流水的态度颇是不同,我若真是个男子,那也便罢了,可是我正值芳华,亦曾经有一颗少女的敏感心思,若是再学了功夫,这世上还有谁能将我当个女儿家看,说我可笑也好,别扭也罢,我自然也想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即便我这样努力的期冀迎合,也……便有些戚戚焉嫣:“学那个又有何用?”
他便循循善诱:“你看,你如今未找到夫家,若是哪日看到顺眼的,大可利用轻功将他掳来。”
我恶寒的哆嗦的下,将信将疑的瞧着他的背影:“您确实是方丈么,莫不是什么人假冒的吧。”
方丈这才炯炯有神的回视我:“谁有这个胆子,敢来冒充老衲!”
他又开口:“若是你有什么仇家,也可借此整治一番。”
我默默,不过说起仇家……我忍不住磨了磨牙,阮云谦这厮,今日实在是将我害惨了,自然不能便宜了他。我想了想才道:“您老人家容我考虑考虑。”
方丈颇是自信的点点头:“想好了来找老衲便是。”
等我回到自家院落,正见长戒抱着我那竹篓一下没一下的打瞌睡,旁边放着一个编到一半的小巧篓子,容下我那两只鸡仔不成问题,我不忍叫醒他,径自回房里换干衣裳。
待我换好衣裳,束好头发笑眯眯的在他身侧坐下,这孩子睡眼惺忪的看看我,猛地就滚下台阶去,爬起来难掩欣喜:“师叔,你可回来了,这几日清竹师叔找你都快找疯了。”
我心里好受了许多,便点点头:“你去同他说,我回来了。”长皆拔腿欲走,却见一个纤细身影隔着栅栏朝这里望了望,突就惊喜一叫:“清远!”
回来之前方丈为我看了脸,他果然妙手回春,在我脸上敷了些草药,个把时辰那肿就消了去,除去脸胖了一圈,倒无别的不适。是以,听人唤我,我坦然举目看过去。
来人一张脸蛋红扑扑,眼睛大而明亮,虽是象征性的穿了一身男装,可呆子也看得出此乃女扮男装,我抚了抚额:“流……不,你怎过来了。”
慕流水看看我,点点头:“不错,胖了许多。”又笑嘻嘻的:“来检查一下你的课业。”
唔,课业……想起她指的是什么,只差一个趔趄没跌下去,坐正了才含糊“唔”一声。长戒咳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我讶异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长戒:“……”他搓搓手:“不知这位好看的小兄弟是……”
我……这长戒是真呆呢还是真呆呢,猛一拍他的肩膀:“快去。”想了想又道:“大黄和团团你先帮我照看着。”长戒这才不情愿提着我那俩鸡仔去了。
院子里只剩了我姐妹二人,因方才想到一个很是重要的人生大事,自己苦思无果,我决定不耻下问:“妹,你说,若是有个人愿意和你亲近,而且常常为你解决一时之困,偶尔流露深沉神情,是不是表示这人对你有意思。”
幕流水语气幽幽的:“你说的是苏衍斐么?”
我有说的这么明显么。
幕流水恨铁不成钢的掐我脖子:“本还不想告诉你,如今看你这个样子,不说却是不成了,为不让你深陷进去,让你清醒过来也好。苏家今日已经向马家提亲了!”
胸口猛然似被狠狠扯了一下,疼得我一时窒息,因为从未这样疼过,是以一时愣住了。
虽然我知道自从我被休回家,苏城媒婆数以万计的涌向苏府,那情景何止踏破门槛,简直是要拆了苏府的大门,此中情景常有人绘声绘色在我耳边描述,不管恶意也好,善意也罢,我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就是了。
之所以不以为然,是因为往往雷声大,雨点小,纵使媒婆千万,他身畔那个位置依然空空。
倘若他真的像马家提了亲,苏夫人的头衔也另择他人,那么本悍妇,便是真真正正的弃妇加悍妇了。他身边有了人,我们之间的羁绊才算真的结束。
都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昨日与我的恩如今成了他与旁人的恩,我突茫然而无措起来。
幕流水似是以为我不相信一把拉了我:“我今日就带你去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
我被她一路拉着来到一栋高楼画栋前,门前人声喧闹,娇声燕语,脂香腻人,日光下红绸高挂,掩映大大的牌匾:醉花楼。
我才缓过神来,忍不住抖了抖:“妹子,你姐我还没堕落到这个地步。”
慕流水一挑眼风,嫌弃的睨着我:“谁让你这个伪男人到这里来堕落了,堕落的是那些真男人。”一手握了我的手腕,半托半拽拉我前行,我这妹子手腕纤细,自小就瘦弱,我若是挣开只怕将她手腕挣断了,只好任她拉着走。
想是看到有生意来了,方才的那些个肥环燕瘦呼啦便涌过来将我们拥入楼中,“哟小丫头,带着心上人来逛楼子?”一个裹着轻纱薄衫的女子掩唇直笑,我听得甚是郁闷,都说青楼的人火眼真经,看女扮男装的姑娘一眼一个准,怎就辩不出我来呢,枉阮云谦还叫我一张“女人脸”。便刻意往那姑娘身边凑了凑,那姑娘立即弯着眼睛笑了:“哟,小相公模样生得不错。”便要往我身上摸,我捏了姑娘的纤手端庄的含笑问:“姑娘怎就知道我是个小相公。”那姑娘又捂着帕子笑:“小相公真是风趣,那小丫头生得和一直桃花似地,举止处处流露女儿态,相公虽生得……柔美些,可步伐沉稳磊落,哪里像个女儿家,你瞧瞧这神情,都是一副色急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