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见苏衍斐回来,忙吩咐兰芝:“吩咐厨房去加些菜。”
加菜不必偷偷摸摸我心中自然高兴,见他一身官袍,方知未换过衣裳就过来了,也忙站起身迎他,吩咐小小:“加副碗筷。”
苏衍斐在主座上撩袍子坐下,扫了桌上一眼,转头只与我那婆婆低低说话,须臾菜才上来,隐隐闻得的肉香,举目过去正是我最喜欢的东坡肉,捏着筷子的手便忍不住动了动。
“多吃些。”
话音落地,我碗中也多了一块东坡肉,他捏着玉箸的指白皙修长,似笑非笑瞥我一眼,转手又给婆婆夹了一筷子:“老夫人也多吃些。”
我竟觉心中甜蜜异常,停在他面上的目光不自觉久了些,不想正碰上婆婆投来一瞥,只觉她眸中隐有冷光跳跃,我心中竟是一惊,便闻婆婆含笑道:“媳妇的手艺很不错,你许久未下厨,正逢大人回来,不防让大人尝尝你的手艺。”
我虽知婆婆来者不善,但心中却觉她这提议颇好,让自家夫君品尝自己的手艺,可不是书中常描述的琴瑟和谐的场景,我笑吟吟应了,在厨房忙的汗流浃背,不想让小小端菜出来时,苏衍斐已经不在了,唯婆婆端坐座上,优雅的含着笑:“斐儿衙门里有事,匆忙便走了。”
我心中大失所望,又不好表现在脸上,只道:“是,那边请婆婆尝一下媳妇的手艺吧。”我知道婆婆与苏衍斐并不喜食肉类,因此做了道清淡小菜。
兰芝用小碟盛了恭敬端到婆婆面前,婆婆笑着尝了尝,一口还未吃下,那脸色已暗下来。
我心道莫非味道不好?不会,老太为让我入得厨房,专门请厨子教我,这一道便是我的拿手菜之一,却见婆婆不置可否的将玉箸放下,轻飘飘的一句:“要说这下厨的功夫,到底还是马家的媳妇。”
我还未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她已无兴趣的抛下一句:“都撤了吧。”
事后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她说的是阮沁瞳。
这人真真是天天在我耳根子底下晃荡。
小小气愤填膺,我却总觉婆婆这话中有话,她何时尝过阮沁瞳的手艺了,后来在我一再探问下,婆婆才与我说,苏衍斐尚未娶我原是钟情阮沁瞳,因婆婆一时口误,让苏衍斐阮沁瞳姓慕才将我阴差阳错的娶了来。
我听后心中竟是平静,含着笑优雅下了台阶,谁知脚下一软,一个趔趄跌坐到台阶上,脚踝上厉害,我只觉得发麻,小小惊慌过来扶我,我犹是笑着:“我没事。”硬是自顾自走回屋里,每每想起这段,小小总会与我说:“大小姐,你当时的脸色真是可怕。”
下一次再见阮沁瞳,我已是另一番心境了。
她周旋于众夫人间偶尔看我,依旧是得意嫉恨,我看她,却是怅然,总以为知道苏衍斐同床共枕也不碰我的原因我会松一口气,不知为何,竟是越发堵得慌。
日子说快不快,眼见到了寒冬,外面大雪皑皑,小小撺掇着我出去玩雪,可近日婆婆盯我盯得严实,我万不可被她拿捏到错处,小小赌气自己出去使出吃奶的劲堆了个雪人出来,我竭力压住出去踏雪的冲动,只闷的在榻上滚来滚去,外室里毡帘嗑的一响,我忙闭了眼假寐,便觉有人踏进室来,撩袍在我身侧坐下,暖热气息拂在耳上,听他俯身低笑:“待春日花会,为夫带夫人前去观花。”语调渐渐降下去,我闭着眼不敢睁开,只觉他缓缓俯下身来,微凉薄唇终落在我发烫的颊上。
不想我并未等到。
这日一日都未见到小小,我很是奇怪,府中有个做杂事的男仆与小小关系倒是很好,下午急匆匆就来找我:“夫人,不好了。”
我隐约觉着有事发生,遂问:“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那男仆道:“听说府中几个天字辈的管事浑身奇痒,后来看了大夫,说是那衣裳洗的不干净才至如此,老夫人便将小小姑娘传了去,谁知老夫人查出那衣裳是小小姑娘包给外面婆子洗的,府中早有规定,不得将府中活计卖给府外的人,这可要杖责二十,几板子下来,小小姑娘的半条命可都没了,现在老夫人正命人行刑呢,夫人你快去救救她吧。”
我当下就急出一身汗来,问清楚地方,提裙就匆匆就去了。
府中庭院里吵吵嚷嚷,老远便听见小小尖叫声,凳子已经摆好,两个男仆架着小小就往凳子上按,小小挣扎,男仆只得用绳子将她手脚绑了,那二尺有长的板子眼看就落下来,远远的我气急一声:“谁敢!”
那板子看看停在半空,行刑的男仆看见我便是一怔,小小脸上红白参半,看见我惊喜叫出声来:“大小姐。”我只对那男仆冷脸道:“退下,打狗还要看主人,没有我的命令我的人你也敢动!”
那男仆一个瑟缩忙垂首退在一旁。
我提裙进到厅里,婆婆正曼斯条理的喝茶,青花白底的官窑茶碗,碗中幽幽几缕热气,弥漫过她风韵犹存的面容,厅中亦燃着火盆,偶一声劈啪作响,犹是这样的暖,仍遮不住婆婆面上那丝寒霜。
我对她一福:“不知媳妇的婢子犯了什么罪。”
婆婆冷冷一笑:“你调教的好丫头,竟敢将府中的活计包给不干不净的外人。”
我欲说话,她竟一句话将我堵了个掩饰:“我知道是你一时失察,你也不必包庇她,看在你的面子上,打十大板撵回去吧。”
她是铁了心要狠狠教训我,别说是十大板,就小小那身子骨,五板子下去,双腿就给毁了。
我直直就跪下去。
“是我让她包给外人的,婆婆要罚便便罚媳妇,不过在罚之前,还请婆婆告诉儿媳,为何不能将府中男仆的衣物包给外人,小小是媳妇的陪嫁丫鬟,不是府中的粗使丫鬟,她来是侍奉儿媳的,不是到府里做苦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