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一通教训,就是不让我起来,也不看我那茶,我膝盖被那石板硌的隐隐作疼,这也便罢了,可我这茶端稳了不容易,两臂发酸,再过一会可不得洒了。
今天起晚了就被她抓住把柄给我来个下马威,若是把茶洒了,还不知怎么编排我。我银牙一咬,愣是将那茶碗端的稳稳的,垂头做出个懊悔的神情来:“是媳妇的错。”
她才看我一眼,并不接我那茶,优雅笑道:“快起来吧,让人看见还以为我这个婆婆为难新媳妇。”
我忍不住翻个白眼,这不是为难是什么。怪不得说婆媳是冤家对头,可我做贤妻,可不要先过婆婆这一关,因此很是诚恳仰脸一笑:“婆婆能原谅媳妇,媳妇诚惶诚恐,请婆婆喝了这杯茶,媳妇给婆婆赔罪了。”
她若不喝,倒真是为难我这新媳妇了,因此才将那茶碗接了去,她只用唇沾了沾那碗,也不知喝没喝到嘴里去,便又将茶碗递给我,我弯起一个得体的笑意,这才施施然起身放到小小端着的托盘里,恭谨往旁边一让:“婆婆慢走。”
我那婆婆唇边一缕冷淡的笑意,带着婢女方才顺着长廊去了。
待她走远了,我苦着脸弯身要揉膝盖,小小急道:“大小姐,要揉咱们回去揉,让人看见又要说三道四了。”
恰有一路护卫行过,我忙又端起笑来,刚一抬脚,膝盖便是一软,小小手里还端着茶盏,忙不矢过来扶我,我将手搭在她胳膊上,叹气:“唉,我这婆婆真像流水说的,可不是一般的角色。”
小小也忍不住道:“老夫人年轻时定是个大家小姐,很是有气势呢,看得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过大小姐你也好生厉害,茶端了那么久都没洒出来,若是我,早就趴下了。”
这马屁拍的我很是愉悦,微笑着点点头:“你又没下多少工夫,怎么能和你家小姐比。”
小小一个白眼,很是嫌弃:“大小姐,我想收回我刚才说的话。”
“不准。”
到了中午,听闻我那未见一面的夫君并不回来用饭,婆婆便叫我一起用饭,我脑中被贤妻良母四个大字占得满满的,对这婆婆愈加殷勤讨好,不让她挑出一丝错来,她倒也未再多说,席间为我夹菜,同我说我那夫君的习惯,嘱咐我好好侍奉,却不经意提了一句:“府中女眷不多,本来只有我和兰芝二人,如今可是热闹了,原本这府中的活计都是兰芝做,斐儿的衣裳都交给她洗,你若是有洗的绣得,交给她就是。”
婆婆这话分明是绵里藏针,那个叫兰芝的是她的贴身丫鬟,我哪里胆敢使唤,况自家夫君的贴身衣服交给旁人,我这个贤妻还做不做了,因此知道是个陷阱也只好往里面挑,含笑道:“怎敢劳烦这位姐姐,媳妇许多事还要请问她呢,夫君大人的衣裳尽管让媳妇洗,婆婆的自也要交予媳妇,这也是做媳妇的本分。”
婆婆笑执了我的手,似是赞许的笑:“不错,倒是很知情理。”
我带着一个标准闺秀笑容故作羞涩垂下头来。
下午我那婆婆果然将衣裳命人送了来,衣堆如山,我望着那衣裳直叹气。
小小也苦着脸与我说:“那兰芝姐姐说以后府中男仆的衣裳,我也要分洗一半,奴婢倒是没什么,大小姐,你在慕府可是连皂角水都没沾过,洗这么多衣裳,只怕你拿手还没被姑爷看到可就变粗了。”
我气笑了:“死丫头,少给我装,小姐我没沾过,你就沾过?自己不想洗,外面多事的想洗的。”我朝她眨眨眼。
“当真?”小小贼兮兮凑过来。
我忙点点头,小声嘱咐:“你可偷偷的,别被发现了。”
小小嘻嘻一笑,当即扭身跑出去。如此一来我也多了个帮手,身心顿时轻松不少,索性补个觉,不想刚躺下,隐约看见一角青衣闪过,我随手就拿了手边的花瓶。
有贼?
我拿着花瓶往帘幕后一藏,隐约只见一个修长影子朝卧房不急不缓的走来,看这番熟悉从容的模样,莫非是个内贼?
觉他走近,我转出帘幕举花瓶就欲砸过去,不想不经意看到那人面容,抓着花瓶的手堪堪就停在了半空。
那人一袭绯红官服,凤眸漆黑,面白如玉,可不就是那日碰见的指路人么?
按礼制内眷不得与外人私自见面,他年纪轻轻也是官员,青天白日到巡抚大人的卧房来做什么。
他一双眼睛幽深犀利,目光在我面上绕过,又移到我手中花瓶上,眸中有明灭的笑意闪过,嗓音低醇:“夫人就是这样迎接为夫的么?”
那“夫人”和后面那声“为夫”可不如一道天雷生生劈下来,我受惊过度,手中一松,花瓶直直下坠,眼看要掉到地上,那花瓶是豆青釉加白青花,上面是凤穿花的纹样,釉色自然剔透,看着很是珍贵,想来是个古董,若是在慕府,我定是要被老太拧耳朵的,大约是在慕府怕惯了,我心中焦急万分,却也只能看着那花瓶落地。
不想他手疾眼快,顺手一捞,他已将那瓶颈捉在手里,看我一眼,拿正了随手搁在了那黄梨高几上。
不想他科举出仕的书生,竟有这等利落的身手,看得我半是惊奇半是赞叹,隔了一会,尴尬和丢脸的感觉一点点自心间漫上来。
大约不识得自家夫君的新妇,自古以来也只有我一个了。况每次见面都是在我最彪悍最不闺秀的时候。
我鬓侧细细密密的渗出细汗来,大约脸也是红的,涨的厉害,心道若有有地洞,我直接钻进去一了百了,可事实往往很是残酷,这地上石砖锃亮是连个针眼都看不到的,只好难堪的垂首竭力挽回形象:“妾身未想到大人这么年轻。”
他声音倒是温和:“夫人未曾见过为夫,怪不得你。”径自进了内室,自然的抬手卸去发冠,我想他从外面回来,定是要换常服,本能欲要回避,忽又想起来,我是人家的妻,自是要上前侍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