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皆是僧侣们一起沐浴,我往往要等他们用完了,趁夜深人静独自沐浴,可惜汤水已凉,每每草草了事。今日因众僧皆在大堂听课,小汤处无人看守,我甚欢喜。
翻过汤池墙垣,便见澄澈一汪汤水,数个泉眼汩汩翻腾,热气喷涌而来,此时夜幕降临,月色下唯见波光粼粼,我心满意足的喟叹一声,宽衣解带扑入池中。
彼时夜幕里海棠花开,暗香浮动,月影羞涩游弋枝头,我懒懒将身子没入水中,看月下花开,怎一个舒畅了得。
我撩了撩水,低头不期望见我臂上殷红守宫砂,在月色下分外醒目。
想起我与苏衍斐短短四月的姻缘,我未免长吁短叹。
未想一封休书写完,我仍是完完整整含羞待放的少女身,彼时洞房花烛夜,我实在困顿,不小心睡去,第二日不见新郎,才知衙门公务繁忙,他一夜未归,慕家老太听闻甚是生气,便到苏家吵了一番,苏衍斐匆匆赶回来,诚意十足的道了歉,我家老太方才忿忿的回府。
如此想来,说不定我与婆婆的孽缘便是由此开始。
苏衍斐公务颇是繁忙,一月难见几次,况夫妻那点子事慕家老太也未扒拉下脸来与我说,倒是流水偷偷塞了本子春宫图与我看,我才猛然间醍醐灌顶。
想是流水瞧了出来,一双眼睛格外明亮,贼兮兮的问我:“莫非,苏衍斐尚未动你么?”看着慕流水一副纯真模样,我深深扼腕,自然也是死鸭子嘴硬,打死也不认。
流水幸灾乐祸的掩唇娇笑:“慕行云,那说明你姿色不够,没有魅力。”
对此我深深介怀。
后来他偶一次在府中歇息,我早将那本子翻了又翻,见他已阖目躺到床上,特意靠了靠,他身上暖香入鼻,只觉极是舒服,便仗着胆子攥住了他袖角。
他微微一怔,微睁眸来看我,我垂脸一笑:“今日我听见府里几个男仆说话,他们与自家内人都是交颈而卧,相拥而睡,我与夫君为何不是如此。”话虽说得极是顺溜,到底老脸一热。
他竟笑了,一双眸子在帐影里颇是勾人:“夫人想试试么?”
一刹我竟心跳如鼓,脑中均是那幅幅春宫图,额上不觉密密生了汗,呼吸也急促起来,我捏着他的袖角本想狠心答一个“好”字,到底抹不开脸,一翻身滚到旁处去。
一晚上我脑中皆是男女纠缠的画面,在床上翻腾了一夜,隐约听他低低一笑,倾身在我额上一吻,那唇微凉,我滚烫着双颊,只似是吃下一颗清凉定心丸,心满意足捏着他袖角睡过去。
第二日醒来,我依旧衣衫整齐,毫发无损,心下便十分沮丧,我与他相拥一夜,他竟未动我分毫,此乃我一生最大耻辱,并深以此耿耿于怀,后来我才知,他原是心有所属,为阮家小姐守身如玉,并非我没有女人魅力,心中方才好受些,可转念一琢磨,倒是没有那般轻松,反倒越发难受起来。
想到此,我又是一叹。
接连叹了数次,我才听到墙外有打斗的声音。
这小汤池乃是最靠后山的地界再往外走便是深山密林,况众僧均在大堂,四下里一人皆无,若是遇险连个求救的人找不到,我顿时心生警惕,忙扯了衫子套到身上,未向还没迈出汤池去,猛然一个黑影自墙外摔进水中,哗啦一声,我本能挡臂遮脸。
有人扑腾着从水中站起来,我转头望过去,那人一怔,我便也呆了。
自古话本子都写,一个俊美帅气男子从天而降,望见美人出浴,从此看对了眼,一发不可收,演绎出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恋情来,彼时月色正好,区区不才我也算的上是个美人,可眼前这人全身上下被黑衣裹得严严实实,只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雌雄难辨,实在让人失望。
可奇的是,仅这一双眼睛,我看着倒是眼熟。
想是被人一掌拍飞进了这里,自会有人追过来,我忙往身后一指,那边是僧侣换衣净身的地处,有屏风遮挡,只要我拖上一拖,此人定也能脱身。
他朝我急急一抱拳,匆匆躲了进去。
我只得继续镇定的泡在池中。
一人无声落在院内,恰有风来,吹起花瓣无数,落入清澈汤池里。
我缓缓抬起脸来。
月色来人亦是下通体黑色长衫,帛带束腰,衬着宽肩、窄腰,袍摆下双腿修长。我朝他面上看去,却见此人带了半个银色面具,遮住眉眼,露出雪肤浅唇,想是夜色太好,花前月下,此人似是夜中开放的罂粟,妖娆邪魅。
当真是个极品。
我只管瞪着他。
他四下里瞧了瞧,目光越过面具凝到我身后的藏身处。如此被人无视,我心中很是不快,是以如娇羞少女般尖叫一声。
那人才转脸来看我。
我惊怯怯一手揪住胸口,一手掩唇,做出一番纯良害怕的模样。
他才开口,嗓音很是嘶哑低沉:“敢问姑娘,可否看见一个黑衣人在此经过?”
我使劲攒了一包泪,用力摇头,顺便缩了缩身子。可怜我一个已婚少妇,还要扮清纯少女,委实有些丢人。
他竟再不看我,朝那屏风便走过去。
我心中甚是生气,我如此一般模样,若是常人,是否该怜香惜玉一番,问我是否受到惊吓,或者致歉退去……见他越走越近,我忙伸手:“你……你别走。”
他微微侧了侧脸。
我极力做出一番楚楚可怜的姿态:“奴家身子已被阁下看过,阁下便要这样走么?”低眼看了看,方才虽裹了衣裳,但浸身水池,那衣裳便贴在了身上,这也太紧了些,我忍不住拉了拉。
便听那人哑声笑了:“如此,姑娘难道要以身相许么?”
呃……以身相许有点……
正在出神他突将我自水中箍了起来,水哗啦啦溅了一地,骤然遇上空气,我身子一颤,腰上他臂弯如钳,腰腹处与他紧密相贴,我老脸便红了红,面具下他眸光幽幽,挑唇笑问:“姑娘觉得如何?”